離開千幻集市那混亂規則的輻射範圍,周遭的景象重新變得荒涼而寂靜。扭曲的怪石、乾涸的河床、以及遠方若隱若現、如同世界傷疤般的空間裂隙,構成了靈異世界邊緣亙古不變的基調。唯有空氣中尚未完全平息的規則漣漪,證明著他們剛剛從何等險地脫身。
三人的速度極快,塔骨一馬當先,灼骨戰矛低垂,警惕地掃視著四周。零緊隨其後,源初權限如同柔和的觸須,延伸向遠方,感知著任何可能存在的追蹤或埋伏。張元則落在稍後位置,一邊趕路,一邊抓緊時間調息,平複靈魂中因過度消耗而產生的虛弱與灼痛感。
他內視著那縷被成功奪回的命運之絲,它如同一條微縮的星河,在靈魂規則結的附近緩緩流轉,散發著安定與期盼的意念。與之相對的,是那縷變得更加活躍、甚至帶著一絲挑釁意味的源火之種。方才在藏夢寶庫中的冒險引火,雖然帶來了不小的負擔,但也似乎進一步刺激了這規則幼苗的成長,讓它與張元靈魂的聯結更加緊密。
“老師,導航儀顯示後方有微弱的規則擾動,但無法確定是否是竊夢魘巫。”零的聲音通過精神鏈接傳來,帶著一絲凝重。
“意料之中。”張元並未回頭,精神回應道,“那老怪物沒那麼容易放棄。不過咱們留下的‘小禮物’夠它喝一壺的,短時間內應該追不上來。保持警惕,加速前進。”
他們沿著來時的路徑折返,穿越一片彌漫著腐朽氣息的枯骨林。嶙峋的骨殖如同利劍般指向灰蒙蒙的天空,行走其間,能清晰地聽到腳下骸骨碎裂的哢嚓聲,在死寂的環境中格外刺耳。
就在即將穿過枯骨林時,飛在前方的塔骨突然猛地停下,戰矛瞬間抬起,做出戒備姿態。“有東西!”他低吼道,聲音在骨骼的共鳴中顯得有些沉悶。
零的感知也瞬間收緊:“前方左側,規則反應很隱晦,帶著……惡意。”
張元眼神一凜,靈魂中的靜默符印微微亮起,破規匕首已悄然滑入手中。他順著零指引的方向望去,隻見那片區域的骸骨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加密集、顏色也更深沉,隱隱構成一個不自然的環形。
是陷阱?還是彆的什麼東西?
沒有輕舉妄動,張元示意塔骨和零緩緩後退,同時規則導航儀的光芒在身前投射出細微的光暈,掃描著那片異常區域。地圖上,那片區域呈現出一種不穩定的、緩慢蠕動的暗紅色,與周圍代表普通危險的橙色區域截然不同。
“不是竊夢魘巫的風格。”張元迅速判斷,“它的力量更偏向精神夢境,這種純粹的死亡與腐朽氣息……更像是本土滋生的某種東西,或者……”
他的話音未落,那片密集的骸骨環形中央,地麵突然如同流沙般向下塌陷,露出一個漆黑的洞口。緊接著,一股濃鬱如墨的黑煙從中湧出,黑煙中,無數細小的、閃爍著磷光的蟲豸如同潮水般湧出,發出令人牙酸的窸窣聲。這些蟲豸所過之處,連那些堅硬的骸骨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腐蝕、消融!
“蝕骨蛆群!”塔骨臉色微變,“這東西麻煩得很,它們的分泌物能汙染規則,削弱防護!”
“繞過去!”張元當機立斷。這東西一看就不好惹,而且出現的時機地點如此巧合,難保不是被他們之前行動引來的,或是被某些存在故意驅趕至此。
三人立刻轉向,試圖從側麵避開那迅速蔓延的蛆群。然而,他們一動,那蛆群仿佛認準了他們一般,移動方向也隨之改變,並且速度陡然加快!與此同時,那黑洞中湧出的黑煙更加濃鬱,隱隱凝聚成一個模糊的、帶著犄角的骷髏頭形狀,發出無聲的咆哮。
“被鎖定了!”零撐起源初權限光幕,乳白色的光芒與湧來的黑煙和蛆群接觸,發出滋滋的腐蝕聲,光幕肉眼可見地變得黯淡。
“不是巧合,是衝我們來的!”塔骨怒吼,戰矛橫掃,熾熱的荒牙之力將一片蛆群蒸發,但更多的蛆群立刻填補上空缺,前仆後繼。
張元眼神冰冷,他感知到那黑煙骷髏頭中蘊含著一絲隱晦的、帶著標記意味的規則力量。是清道夫?還是集市裡其他被驚動的存在?來不及細想,他靈魂中的靜默符印再次發動!
這一次,寂滅的波動並非大範圍擴散,而是被他凝聚成一道無形的尖錐,精準地刺向那黑煙凝聚的骷髏頭核心!
嗤!
如同燒紅的鐵塊落入冰水,那骷髏頭發出一聲尖銳的、直接作用於靈魂的嘶鳴,猛地潰散開來。失去了核心的引導,蝕骨蛆群的行動頓時變得混亂無序,雖然依舊在本能地向前湧動,但不再具有那種精準的追蹤性。
“走!”張元低喝一聲,臉色又蒼白了幾分。連續催動靜默符印,對他的負擔實在不小。
三人抓住機會,全力爆發速度,如同三道離弦之箭,險之又險地繞開了失去目標的蛆群覆蓋範圍,頭也不回地衝出了枯骨林。
經此一遭,他們更加小心,不敢有絲毫耽擱,將速度提升到極限,朝著歎息回廊的方向疾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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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那片熟悉的、由無數凝固的歎息與夢境構成的龐大回廊,終於再次出現在視野的儘頭。穿過那層無形的界限,踏入歎息回廊的瞬間,那股無處不在的悲傷與靜謐再次包裹了他們,但與之前相比,這次他們手中握著希望的鑰匙。
沒有等待他們呼喚,回廊深處的迷霧自動向兩側分開,顯露出織夢者那龐大而朦朧的、由無數夢境光點構成的身軀。它那溫和中帶著急切的精神波動第一時間掃過三人,最終定格在張元的靈魂深處,那縷命運之絲所在的位置。
“你們……成功了。”織夢者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顫抖,以及巨大的、如釋重負的欣慰。
張元沒有多言,心念一動,那縷閃爍著純淨星光的命運之絲便從他靈魂中飄飛而出,如同歸巢的乳燕,輕盈地飛向織夢者。
織夢者伸出由星光構成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接住了那縷絲線。絲線融入它身體的瞬間,整個歎息回廊似乎都輕輕震動了一下,空氣中彌漫的那股深沉的悲傷,仿佛被注入了一絲微弱的暖意,變得不再那麼令人窒息。
“感謝你們,外來的旅者。”織夢者的聲音充滿了真誠,“你們履行了承諾,奪回了維係回廊安眠的希望。現在,該我兌現我的諾言了。”
它龐大的身軀微微發光,一點璀璨的、不斷變幻著色彩的棱晶從它核心處緩緩分離出來。那棱晶內部仿佛蘊含著無數個微縮的世界,真實與虛幻在其中交織、流轉,散發出令人迷醉的光芒。
心象棱鏡!
“拿去吧,這是你們應得的。”織夢者將心象棱鏡推向張元,“它蘊含著心象與虛幻真實的規則碎片,希望能對你們的旅程有所幫助。”
張元伸手接過棱鏡,一股清涼而變幻莫測的意念瞬間流入他的靈魂,與之前獲得的木質碎片、生命源符、靜默符印產生了微妙的共鳴。他靈魂深處的規則結似乎也因此變得更加凝實了幾分。
“此外,”織夢者繼續說道,它的精神波動帶著一絲嚴肅,“在你們離開的這段時間,我感知到了一些不尋常的規則漣漪。除了那位暴怒的藏夢之主,似乎還有彆的目光,跨越了遙遠的距離,投注到了這片區域。它們帶著……淨化的意味。”
張元心中一凜:“清道夫?”
“或許是。”織夢者無法確定,“它們的存在方式很奇特,難以精準定位。但你們需要格外小心。集齊鑰匙碎片的路途,注定不會平靜。”
張元點了點頭,將織夢者的警告記在心裡。他收起心象棱鏡,感受著四枚鑰匙碎片在靈魂中形成的微弱聯係網。
“那麼,關於下一枚碎片……”張元看向織夢者。
織夢者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調動古老的知識:“根據回廊中流淌的古老夢境碎片顯示,下一枚碎片,與‘聲音’和‘回響’有關。它可能存在於一個名為‘亙古回音峽穀’的地方。那裡是聲音規則的歸宿,也是無數逝去之音永恒回蕩之地。但那裡同樣危險,混亂的回響足以撕裂靈魂,扭曲認知。”
亙古回音峽穀……張元默念著這個名字,一個新的坐標已然在規則導航儀上隱約浮現。
“多謝指引。”張元拱手。
“願你們的前路,能有美夢相伴。”織夢者發出最後的祝福,龐大的身軀緩緩融入迷霧,連同整個歎息回廊,都仿佛變得更加寧靜、祥和。
張元收回目光,看向手中的心象棱鏡,又望向導航儀上標注的新方向,眼神重新變得堅定。
“走吧,夥計們,”他深吸一口氣,“下一站,去聽聽這世界最古老的‘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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