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係,這片剛剛被“淨土之基”的規則力量滌蕩過的星域,陷入了短暫的、暴風雨後的死寂。星辰碎片如同墓園的花朵,在虛空中無聲漂浮,殘存的能量餘波映照著聯軍星艦傷痕累累的軀體,以及每一張劫後餘生、卻依舊緊繃著心弦的麵龐。勝利的喜悅還未來得及真正蔓延,便被一股更深沉、更浩瀚、自宇宙儘頭席卷而來的冰冷絕望所凍結。
奧爾特雲之外,那片原本應是永恒黑暗與零星彗星背景的虛空,此刻正被一種“存在”本身正在被否定的“無”所取代。那不是黑暗,因為黑暗尚是存在的一種;那不是虛空,因為虛空仍容得下概念。那是一片純粹的、不斷蔓延的“虛無疆域”,其本身,便是“存在”的絕對反麵,是萬物的終局,是名為“大寂滅”的宇宙現象那冰冷意誌的具現化。
“萬象星覘塔”懸浮於地球之前,塔身流淌的原初之光與籠罩太陽係的“淨土”規則相互交融,構成了抵禦那終極虛無的第一道,也是最後一道堤壩。塔內,林默與蘇晚並肩立於觀測核心,他們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星塔,穿透了空間,與那“虛無疆域”核心處,一道如同宇宙傷疤般的、不斷扭曲蠕動的“虛無之噬”本體,遙遙對視。
沒有聲音,沒有光影的挑釁。唯有法則層麵最根本、最殘酷的碰撞與侵蝕,在無聲無息中激烈進行。“淨土”規則頑強地抵抗著“虛無”的滲透,如同暖陽下的冰層,雖在不斷消融,卻依舊死死守護著其下的生機世界。星塔的原初之光,則如同在冰層上燃燒的火焰,不斷灼燒、逼退著試圖越過界限的“虛無”觸須。
但這抵抗,正變得越來越艱難。
“淨土規則能量損耗率,每秒百分之零點零三,且呈指數級上升趨勢。”阿斯塔羅斯的意念冰冷地陳述著殘酷的數據,“星塔原初之光儲備,剩餘百分之四十二。根據推演,現有防禦體係,最多維持……七十三標準時。”
七十三小時。這便是“搖籃”最後的倒計時。
“不能再被動防禦了。”林默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洞悉了所有可能性後的決絕。他感受到體內那新生的、圓滿的“歸墟創生”之力,正與外界那終極的“虛無”產生著一種奇異而危險的共鳴。那不是吸引,而是同類法則處於兩個極端的天然對立與……相互理解。“唯有直麵它,理解它,才有可能……超越它。”
蘇晚緊緊握住他的手,靈魂鏈接中傳遞著毫無保留的信任與同生共死的決意:“我與你一起。”
林默轉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蘊含著萬語千言,最終隻化作一個堅定的頷首。他一步踏出,身影已出現在星塔之外,立於那“淨土”規則與“虛無疆域”交鋒的最前沿。
混沌龍神之軀並未顯現,此刻的他,氣息反而內斂到了極致,仿佛一個不含任何屬性的奇點。他緩緩閉上雙眼,不再用視覺,不再用神識,而是以自身那圓滿的“歸墟創生”法則為核心,去直接“感知”那片吞噬一切的“虛無”。
在他的“感知”中,“虛無”不再是純粹的空白與死寂。它更像是一種……達到了極致的“秩序”,一種剝離了所有變量、所有可能性、所有“生”之躁動後的、永恒的、絕對的“靜”。它是宇宙熱寂理論的終極體現,是萬物演化的最終歸宿,是一種冰冷、殘酷、卻同樣蘊含著某種“真理”的宇宙規律。
而“歸墟”,本是這終極“靜寂”過程的一部分,是走向“虛無”的路徑。但“創生”,卻是從“虛無”中孕育“存在”,是逆反這終極規律的火花。
他明白了。“虛無之噬”並非某個邪惡的個體,它更像是宇宙自身用於“重啟”的冰冷程序,是維持宇宙熵增定律的終極執行官。而“搖籃”,以及其中的生命火種,便是這冰冷程序中,一個不該存在的“錯誤”,一個逆反規律的“bug”。
守護“搖籃”,便是在與宇宙的根本規律為敵。
一股前所未有的明悟,如同清泉般流淌過林默的心間。對抗規律是徒勞的,唯有……理解規律,融入規律,並在規律之中,找到那一線屬於自己的“變量”。
他重新睜開雙眼,左眼之中,不再是狂暴的歸墟漩渦,而是一種深邃的、包容萬物終結的寧靜;右眼之中,也不再是熾烈的創生之火,而是一種於絕對死寂中孕育無限可能的微光。
他抬起雙手,左手掌心向上,仿佛托舉著“歸墟”的終末;右手掌心向下,仿佛牽引著“創生”的源初。
然後,他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動作。
他……主動散去了周身所有的防禦,散去了與“淨土”規則的連接,甚至散去了對自身“存在”概念的絕大部分堅守。他就這樣,毫無防備地,一步……踏入了那片純粹的“虛無疆域”!
“林默!”蘇晚失聲驚呼,幾乎要跟著衝出去,卻被阿斯塔羅斯以強大的空間禁錮強行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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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他。”阿斯塔羅斯的意念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肅穆,“這是……唯一的道路。”
踏入“虛無疆域”的瞬間,林默感覺自身的一切都在被飛速剝離。力量、記憶、情感、甚至對“自我”的認知,都如同沙堡般在潮水中瓦解。他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他的意識如同風中殘燭,隨時都會徹底熄滅,融入這永恒的靜寂。
然而,就在這徹底的“消亡”邊緣,他那圓滿的“歸墟創生”法則核心,卻如同涅盤的鳳凰,於絕對的“無”中,倔強地亮起了一點微光。
這一點光,並非抗拒“虛無”,而是……理解它,接納它,並以自身為媒介,在“歸墟”與“創生”之間,構建起了一個無比脆弱的、動態的平衡。
他不再試圖“對抗”虛無,而是開始“引導”虛無。
以自身那一點“創生”之光為引,他將湧入的“虛無”之力,導入左手的“歸墟”之中,將其轉化為最純粹的、不含任何屬性的“終結”意蘊。而後,又以這極致的“終結”為基石,於右手的“創生”之中,點燃一絲更加純粹、更加本質的“存在”火花。
這是一個危險到極致的循環。他自身,便是這個循環的祭品與熔爐。每一次循環,他都遊走在徹底湮滅的邊緣,但他的法則核心,卻在這一次次的生死淬煉中,變得愈發晶瑩剔透,愈發接近某種……本源。
在外界看來,林默的身影在“虛無疆域”中若隱若現,時而幾乎徹底消散,時而又重新凝聚,其氣息變得無比古老、蒼茫,仿佛不再是某個具體的生命體,而是化作了“歸墟”與“創生”這兩種根本法則在其鬥爭最激烈處,偶然凝結成的一個……奇點。
“虛無之噬”那龐大的、冰冷的意誌,似乎也察覺到了這個“奇點”的異常。它不再僅僅是侵蝕,而是凝聚起更加龐大的力量,如同整個“虛無疆域”的重量,朝著林默碾壓而來,要將他這個不穩定的“變量”徹底抹除。
就在這終極壓力降臨的刹那——
林默那不斷生滅的身影,驟然穩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