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閉關靜室,位於默園地脈靈氣最核心的節點,此刻卻被一層死寂般的灰暗所籠罩。並非靈氣匱乏,恰恰相反,海量的天地元氣被聚靈陣強行彙聚於此,形成肉眼可見的靈霧漩渦,瘋狂湧入靜室。然而,這些磅礴的生機一旦觸及盤坐中央的那具身軀,便如同泥牛入海,被一種更深沉、更絕對的“虛無”所吞噬,未能激起半分漣漪。
林默的意識,沉淪於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與破碎之中。
這裡沒有時間,沒有空間,隻有無數記憶與法則的碎片,如同星塵般漂浮、碰撞、湮滅。他曾屹立於元嬰後期,觸摸到寂滅法則的皮毛,一念可引動虛空歸墟。而如今,那曾經堅固無比、暗金流轉的寂滅道基,已然寸寸碎裂,化作這意識虛空中最大的幾塊殘骸,黯淡無光,死氣沉沉。
他“看”到了自己為了引動蘇晚的九幽輪回,是如何毫不猶豫地燃燒元嬰本源,將那代表著“終結”與“起點”的寂滅核心投影,如同柴薪般投入蘇晚瀕臨凍結的識海。每一次本源的剝離,都伴隨著道基的崩塌,那是比千刀萬剮更甚的痛苦,源於存在根本的瓦解。
值得嗎?
一個念頭浮起,隨即被更多的記憶碎片淹沒。蘇晚初遇時的敏銳果敢,並肩作戰時的默契信任,生死關頭不容置疑的堅定……最後定格在她睜開雙眼,眸中重新煥發生機的瞬間。
值得。
意識的核心,一點微不可查的暗金星火,在這片代表道基崩毀的絕對黑暗中,頑強地閃爍了一下。
但這星火太微弱了,微弱到無法引燃任何東西,無法照亮這片廢墟。外界湧入的靈氣雖磅礴,卻與他的寂滅本質格格不入,如同水與火,無法相容,更遑論修複。
他需要的是“火種”,是同源的力量,是能理解並點燃“寂滅”的東西。
就在這時,一股奇異的波動,穿透了靜室的層層禁製,輕柔地探了進來。
這股力量,並非生機勃勃的靈氣,也非蘇晚以往那純粹的九幽裁決。它帶著一種……包容一切的“虛無”感,一種仿佛能令萬物回歸原點、繼而重新衍化的意境。它小心翼翼地靠近林默那破碎的道基殘骸,沒有試圖去“修複”或“填充”,而是如同最溫柔的媒介,開始“梳理”那些狂暴散逸的寂滅碎片。
是蘇晚的“歸墟幽焰”!
靜室外,蘇晚盤膝而坐,眉心靈瞳幽光流轉,一縷縷灰黑色的、仿佛能吞噬光線的“歸墟幽焰”自她指尖流淌而出,滲入靜室的禁製。她緊閉雙眼,全副心神都沉浸在與林默那殘破道基的共鳴之中。
她無法直接給予林默力量,他的寂滅道基排斥一切外來能量。但她蛻變後的“歸墟幽焰”,其“強製輪回”、“存在重置”的特性,在此刻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它仿佛一個無形的梳子,將那些因道基崩碎而混亂、暴走的寂滅法則碎片,一點點梳理、歸位,撫平其躁動,讓它們重新“回憶”起自身應有的秩序與軌跡。
這是一個極其精微且耗神的過程,蘇晚剛剛恢複不久的臉色再次變得蒼白,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但她眼神堅定,沒有絲毫動搖。她能感覺到,在林默那一片死寂的破碎道基深處,那一點源於本源的暗金星火,在她的“歸墟幽焰”梳理下,似乎……跳動得稍微有力了一絲。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但僅憑梳理,無法重燃道基。他們還需要一個“引爆點”,一個足夠強大、足夠純粹的寂滅之源。
仿佛是感應到了他們的困境,亦或是沉寂的星辰終於到了運轉的周期。
這一日,沈墨言麵色凝重地找到了守在外麵的蘇晚和葉青璿。
“‘燭龍’監測到,太陽係外圍的柯伊伯帶,出現大規模異常。”他調出全息星圖,隻見在太陽係的邊緣,原本相對平靜的冰石帶中,數十個點位同時亮起了不祥的幽藍色光芒,這些光芒如同脈絡般連接,正以一種緩慢而堅定的速度,向著太陽係內部蔓延!所過之處,空間的“背景溫度”正在急劇下降,並非物理意義上的寒冷,而是一種……仿佛連原子運動都要被凍結的、法則層麵的“死寂”!
“深寒協議……它開始了。”沈墨言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這種能量模式……它在抽取太陽係邊緣的物質與能量,轉化為一種純粹的‘寂滅冷焰’,企圖從外圍開始,將整個太陽係逐步‘凍結’,歸於絕對的靜止與秩序!按照這個速度,最多三個月,地球將首當其衝!”
星圖上那蔓延的幽藍色,如同死亡的潮汐,無聲卻恐怖。
葉青璿握緊了手中的青鋒劍,指節發白。蘇晚看著那幽藍色的光芒,又看了看身後依舊死寂的靜室,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
就在這絕望的氛圍彌漫之時——
嗡!
一股微弱,卻無比純粹、無比古老的寂滅波動,猛地從默園地底深處傳來!並非源自林默的靜室,而是來自那個被重重封印的、連接著“寂滅居”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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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林默那沉寂的識海虛空中,那一點被蘇晚苦苦維持的暗金星火,仿佛受到了這同源波動的強烈吸引,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轟!
破碎的道基殘骸劇烈震動,被“歸墟幽焰”梳理好的寂滅碎片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瘋狂地向那點星火彙聚!星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壯大,化作一團不斷旋轉、吞噬一切的暗金色漩渦!
外界,靜室內那吞噬一切靈氣的死寂灰暗驟然被打破!海量彙聚而來的靈氣不再是毫無作用,而是被那新生的暗金漩渦強行卷入、碾碎、提純,轉化為最本源的寂滅真元,融入漩渦之中!
林默那如同枯木般的身軀,猛地一震,一層暗金色的光暈自他體表浮現,雖然依舊微弱,卻帶著一種涅盤重生的、無比精純的寂滅氣息!
他緊閉的眼皮下,眼球在劇烈轉動,意識正從最深沉的破碎中蘇醒,與地底傳來的那股古老寂滅波動產生著強烈的共鳴!
“是寂滅居!是寂滅星核!”蘇晚瞬間明悟,眼中爆發出驚喜的光芒。在林默道基崩毀、自身寂滅本源即將徹底湮滅的絕境下,那遠在另一維度的寂滅星核,感應到了傳承者的危機,主動傳遞來了力量!
這並非直接灌注,而是一種更高層麵的“道韻共鳴”與“本源接引”!
“幫他!”葉青璿毫不猶豫,青蓮劍意衝天而起,化作一道青色光柱,並非攻擊,而是以其純粹無比的“斬破”真意,協助林默梳理、穩固那剛剛重聚、還極不穩定的寂滅漩渦。
蘇晚更是全力催動“歸墟幽焰”,灰黑色的火焰不再是梳理碎片,而是化作一層薄薄的膜,包裹住那暗金漩渦,以其“輪回重置”之意,調和著新生寂滅之力的狂暴與外界靈氣的衝突,使其融合更加順暢。
靜室外,司徒弘、淩霜真人、玉樞道長等高手也紛紛感應到這股複蘇的、卻引動了整個默園乃至周邊區域靈氣暴動的寂滅氣息,立刻趕來,各施手段,穩定地脈,護持陣法,避免這關鍵的重生過程受到乾擾。
時間在緊張與期待中流逝。
那暗金色的漩渦在林默丹田位置越來越凝實,最終化作一枚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內斂、表麵流淌著仿佛能吞噬神魂的幽暗紋路的全新元嬰!
這元嬰依舊是暗金色,但其核心處,卻多了一點微小的、不斷生滅的奇點,仿佛是一切寂滅的源頭與歸宿。它的氣息不再是元嬰後期,而是跌落至了元嬰初期,但那份精純與本質的層次,卻遠超以往!這是破而後立,是褪去浮華,回歸本真的重生!
林默,緩緩睜開了雙眼。
眸中不再是璀璨奪目的暗金神光,而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幽潭,仿佛蘊藏著宇宙終結的奧秘。他感受著體內那雖然弱小、卻無比純粹、並且與寂滅星核建立起更深刻聯係的全新寂滅元嬰,一種明悟湧上心頭。
舊的道基已碎,新的道路已開。他失去的是量,得到的,卻是質。
他抬頭,目光仿佛穿透了靜室,看到了星圖上那正在逼近的幽藍色“深寒”,也看到了身邊因為消耗過度而臉色蒼白的蘇晚和葉青璿。
新的力量在他指尖凝聚,不再是以前那種霸道的湮滅,而是一種更加內斂、卻更加接近法則本源的“歸寂”。
“深寒……”他低聲自語,那幽潭般的眸子裡,第一次燃起了針對這未知威脅的、冰冷而熾烈的戰意。
他的道火已重燃,雖微弱,卻已指向那凍結星辰的寒潮。
而在他重生的寂滅元嬰深處,那一點生滅不定的奇點內部,一絲極其微弱的、與那蔓延的“深寒”同源卻更加古老的冰冷氣息,悄然隱沒,未被任何人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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