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摘下老花鏡,用鏡布慢慢擦拭著。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什麼都敢信,什麼都敢往自己嘴裡塞!身體是自己的!”
羅弈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聽著。
老者看他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淡定模樣,火氣更盛。
他用手指在那張紙上點了點。
“你自己看看!這上頭寫的,百年野山參,鹿茸,紫河車,哪一樣不是大補元氣的虎狼之藥?”
“單用一味,普通人都要虛不受補,流鼻血都是輕的!你倒好,全給我堆在一起了!”
“堆在一起也就算了!”老者拔高了調門,“你還往裡加了玄參,加了生地黃!你知道這幾味藥的藥性是衝突的嗎?”
他指著藥方,像個在批改劣質作業的老師。
“虎狼之藥的霸道藥性,被這幾味寒涼的藥材一衝,一中和,十成的藥力,能剩下一成就不錯了!剩下的九成,全都在你身體裡互相打架,最後變成一堆沒用的廢物!”
“你這不是吃補藥,你這是在花大價錢,喝一碗昂貴的藥渣湯!純粹是浪費!”
老者一通話說完,胸口微微起伏,顯然是被氣得不輕。
羅弈心中一動。
這個老者,是懂行的。而且是大懂特懂。
比網上那些複製粘貼的“專家”,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
老者發泄完,又重新戴上眼鏡,再次審視羅弈。
“再說了,看你這年輕人,腳步沉穩,呼吸綿長,麵色紅潤,天庭飽滿,全身上下哪有一點氣血虧空的樣子?”
“你這身體,壯得跟頭牛一樣,吃這種補藥乾什麼?嫌自己活得太舒服,想嘗嘗七竅流血的滋味?”
壯得跟頭牛一樣。
這個形容,還是太保守了。
羅弈現在感覺自己能徒手掀翻一頭牛。
他沒有沒有去爭辯藥方的對錯。
那些都沒有意義。
當務之急,是解決問題。
羅弈沒有去解釋藥方的問題。
他隻是平靜地看著老者,陳述了一個事實。
“我沒病。”
然後,他補充了一句。
“就是餓得快。”
“想補補身體。”
老者扶了扶眼鏡,用一種看傻子的表情看著他。
“餓得快?”
“現在的年輕人,為了找借口亂吃補藥,什麼話都編的出來。你這體格,壯得跟牛犢子一樣,飯量大點不是很正常嗎?”
老者把那張打印紙拍在櫃台上。
“正常的飯量大,需要用到百年野山參?我看你小子,根本不是什麼餓得快!”
他上下打量著羅弈,露出一副“我已看穿一切”的表情。
“說吧,是不是最近感覺力不從心了?網上亂搜的壯陽方子吧?我告訴你,年輕人要節製,彆年紀輕輕就把身體掏空了,到時候神仙都救不回......”
“不是。”羅弈打斷了他的長篇大論。
“還嘴硬!”老者被他這油鹽不進的態度搞得有點上火,“行了行了,廢話少說!手伸出來!”
羅弈依言將手腕放到了櫃台上。
老者哼了一聲,將三根乾瘦但有力的手指,搭在了羅弈的寸口脈上。
他本來隻是想走個過場,然後就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趕出去。
然而,手指與皮膚接觸的瞬間。
老者臉上的不耐煩,凝固了。
他另一隻準備收起賬本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原本輕搭在羅弈手腕上的三根手指,不自覺地加重了力道,細細感受著。
片刻後,他又緩緩抬起,用指腹輕輕觸碰。
如此反複了幾次。
老者猛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珠死死地盯著羅弈,仿佛第一次認識他一樣。
他收回手,像是被什麼東西燙了一下。
店裡的空氣安靜下來。
過了許久,老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乾巴巴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