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弈的身形從風暴係統中抽離,如同潛水員浮出水麵。他懸停在平流層之上,腳下是緩緩旋轉的,龐大到無法估量的白色漩渦。
他像一個完成了傑作的藝術家,最後審視了一眼自己的作品。
這股被他強行催熟的能量,已經達到了一個臨界點。
他能感覺到,其內部的結構已經趨於不穩定,就像一個被吹到極限的氣球,隨時可能以最璀璨的方式爆裂。
這就夠了。
他沒有興趣親自護送這份“禮物”抵達目的地,那太過掉價。
真正的神明,隻需撥動命運的琴弦,然後便可安然退場,靜待回響。
對他而言,這隻是一場驗證自身力量上限的實驗。實驗數據已經采集完畢,過程令人滿意,結論也足夠清晰。
至於實驗品後續會如何,那不在他的考量範圍之內。
羅弈轉身,辨認了一下方向,身形瞬間消失在深邃的宇宙背景之中。他已經玩夠了,該回家了。
而在他離去之後,那頭失去了束縛與引導的風暴巨獸,依舊遵循著最後的慣性,拖著臃腫而狂暴的身軀,朝著東方那個島國,發起了最後的衝鋒。
......
東京,氣象廳。
“完了。”
佐藤健一癱坐在椅子上,那句絕望的喃喃自語,淹沒在整個預報中心此起彼伏的驚叫和咆哮聲中。
大屏幕上,那個猙獰的白色漩渦已經占據了整個畫麵,它那完美到令人窒息的風眼結構,此刻在眾人眼中,猶如地獄的入口。
“氣壓仍在下降!875百帕!神啊,這不可能!”
“九州島南部所有海上觀測站信號全部中斷!”
“鹿兒島縣緊急通訊線路......斷了!我們和他們失去了聯係!”
“首相官邸的電話!他要您立刻給出解釋,佐藤課長!他問我們氣象廳為什麼會犯下如此離譜的錯誤!”
助手田中一把抓住佐藤的胳膊,瘋狂地搖晃著,聲音顫抖帶著哭腔:“前輩!前輩您快想想辦法啊!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
佐藤也想知道為什麼。
他幾十年的氣象學知識,在他引以為傲的所有科學模型麵前,這個肆意轉向,無限增強的怪物,就像一個巨大的巴掌,狠狠抽在他和所有同僚的臉上,將他們的科學信仰抽得粉碎。
“通知全員......”
佐藤的聲音乾澀而沙啞,他仿佛瞬間蒼老了二十歲,用儘全身力氣,發布出最後的命令。
“發布最高等級......特彆警報。警報範圍......日本全境。”
“全境?”田中愣住了。
“它不會停在九州的。”
佐藤閉上了眼睛,臉上滿是死灰,“它會......碾碎它經過的一切。”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大屏幕上,那白色漩渦的邊緣,終於接觸到了九州島的海岸線。
鹿兒島縣,一座海邊的城市。
傍晚六點,天色已經黑得如同午夜。
無數市民堵在出城的公路上,汽車的鳴笛聲、人們的咒罵聲、孩子的哭泣聲交織在一起,譜寫出一曲末日來臨前的混亂交響。
幾個小時前,他們還在電視上看著新聞,幸災樂禍地討論著即將登陸華夏的超強台風。
可短短一個小時內,刺耳的警報響徹全城,所有人的手機都收到了最高級彆的避難通知。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一個站在天台,試圖用手機記錄這奇觀的年輕人,將鏡頭對準了海平線的方向。
起初,那裡隻是一片翻湧的黑。
但很快,他發現那片“黑”,正在以一個不可思議的速度升高、逼近。
那不是海浪。
那是整片海洋,被某種恐怖的力量掀了起來,組成了一麵高達百米的黑色水牆,遮蔽了天空,吞噬了光芒。
“我的......神啊......”
年輕人手裡的手機滑落在地,他雙腿一軟,跪倒在地,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下一秒,世界被一股巨響所覆蓋。
那是億萬噸海水與大陸板塊碰撞的轟鳴,是鋼鐵與混凝土在瞬間被碾成粉末的哀嚎。
水牆以無可阻擋的姿態,吞沒了港口、吞沒了城市、吞沒了公路上那些亮著車燈的鐵皮棺材,然後繼續向內陸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