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傳來碗筷收拾的聲音,
然後是王春花中氣十足的指揮:
“招娣,把昨兒換下來的臟衣服泡上!富貴,上班彆遲到了!大寶,書包拿好!玉珍,打扮好了沒?磨蹭什麼!”
一陣紛亂的腳步聲、關門聲後,樓下暫時安靜了。
沈富貴上班,沈大寶上學,沈玉珍大概跟著張翠花去街道辦了?
家裡應該隻剩下王春花和可能還在睡覺的沈有田。
機會!
沈棠緩緩睜開了眼睛。
眼神冰冷、銳利,如同手術刀,再無半分之前的迷茫或虛弱。
她動了。
動作依舊緩慢,帶著重傷未愈的滯澀感,每一個關節都在發出輕微的抗議。
但比起昨晚的瀕死狀態,此刻的她,已經擁有了基礎的行動能力。
她撐著冰冷的地麵,忍著後腦的悶痛和全身的酸軟,一點一點地坐了起來。
眩暈感襲來,她閉眼定了定神,再睜開時,目光已鎖定了樓梯口那碗餿粥。
活下去。
每一分可利用的資源都不能放過,哪怕是最肮臟的施舍。
她扶著粗糙的牆壁,極其緩慢地挪到樓梯口。
蹲下身的動作牽動了背部的挫傷,讓她悶哼一聲,額角滲出冷汗。
她伸出手,端起那個豁了口的粗瓷碗。
碗沿沾著灰塵和凝固的油漬。
渾濁的稀粥散發著令人作嘔的酸腐氣味,上麵漂浮著幾片凝固的油花和不明雜質。
這是豬食,是侮辱,奈何她現在一絲精神力都沒有,一滴靈泉水都渡不出來,更彆說食物了。
沈棠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如同在看一件與己無關的實驗樣本。
她端起碗,湊到嘴邊,小口小口地、機械地吞咽起來。
味覺似乎被屏蔽了,隻剩下進食的本能。
胃部傳來微弱的暖意,雖然伴隨著不適,但這是維持生命的最低限度燃料。
每一口餿粥下肚,都在為這具身體,為未來的複仇,積累著一分微不足道卻不可或缺的能量。
一碗冰冷的餿粥下肚,胃裡有了點沉甸甸的填充感,但饑餓感並未消失,隻是被強行壓了下去。
身體的力氣似乎也恢複了一絲絲。
再試著渡了幾滴靈泉出來,瘦弱的身體總算有了一點體力。
精神力又徹底透支,不敢再用了。
她沒有停留,也沒有收拾碗。
將空碗放回樓梯口原處。
然後,她扶著牆壁,一步一步,極其緩慢而穩定地,踏上了那條差點要了她命的陡峭樓梯。
每一步都走得很穩,很小心。
後腦的鈍痛和身體的虛弱是真實的阻礙,但軍工首席對身體肌肉的精準控製力在發揮作用,規避著任何可能摔倒的動作。
她不再是那個任人推搡、無力反抗的孤女。
走下樓梯,是一樓狹窄的過道。
空氣中彌漫著劣質煙草味、隔夜飯菜味和一種陳舊的、令人窒息的貧窮氣息。
左手邊是通往客廳的門,現在被沈富貴一家占據,右手邊是廚房和通往小院的側門。
前方是爺爺奶奶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