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跟著移動。
繞過喧鬨的拖拉機群,穿過幾輛還算齊整的馬車隊,來到廣場最偏僻的一個角落。
這裡的氣氛陡然冷清下來。
隻有一輛……牛車。
一頭老黃牛,毛色暗淡,套著一架破舊的、車輪上沾滿乾涸泥巴的木軲轆板車。
車上胡亂堆放著一些麻袋和農具。
一個穿著打滿補丁黑棉襖、佝僂著背、滿臉深刻皺紋的老頭,蹲在車轅旁,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袋。
煙霧繚繞中,他抬起渾濁的眼睛,沒什麼表情地掃了一眼這群城裡來的娃娃。
“這……這是什麼?牛車?”李愛紅第一個失聲叫出來,聲音尖利,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嫌棄,“讓我們坐這個?這……這怎麼坐啊?又臟又破!還一股牛糞味兒!”
其他知青,包括幾個男知青,臉上也都露出了明顯的失望和抗拒。
坐慣了火車,看到彆的生產隊有拖拉機甚至馬車,輪到他們卻是最原始的牛車,落差太大。
趙大隊長臉上沒什麼尷尬,反而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平靜:
“拖拉機?咱們紅旗大隊窮,就這條件!嫌臟嫌破?那就走著去!二十多裡地,天黑前能到算你們本事!”
他指了指蹲著的老頭,
“這是老耿頭,負責接你們。行李都放車上,人跟著走!女同誌走不動,輪換著上去擠擠!動作快點!”
命令下達,不容置疑。
抱怨聲低低響起,但沒人敢真的違抗。
知青們不情不願地開始卸行李,往那輛破舊的牛車上堆放。
牛車本就不大,很快就被塞得滿滿當當,搖搖晃晃。
輪到沈棠。
她那巨大的被褥卷和沉重的網兜成了難題。
“喂!你那大包能不能拆開?占地方!”
一個身材壯實、留著板寸的男知青劉強,不滿地嚷嚷。
“就是!一個人帶這麼多破爛玩意兒,當搬家呢?”
李愛紅立刻幫腔,一臉鄙夷。
王曉梅小聲說:“沈棠姐,要不……我幫你拿點?”
沈棠沒理會任何言語。
她走到牛車旁,看了一眼那搖搖欲墜的行李堆和狹窄的空間。
沒有猶豫,她將自己的帆布挎包穩穩地放在相對安全的一個角落。
然後,她彎下腰,雙手抓住那巨大被褥卷的捆紮繩,深吸一口氣。
精神力瞬間探入空間,精準地作用於被褥卷內部!
空間力量如同無形的減震器和反重力裝置,巧妙地抵消了大部分重量!
在外人看來,她隻是動作沉穩地發力——
嘿!
一聲低沉的悶哼。
巨大的被褥卷被她穩穩地舉了起來!
動作看似吃力,但步伐卻異常穩定!
她避開搖搖晃晃的行李堆,將被子卷硬是塞進了牛車最裡麵、靠近老耿頭座位後方的狹窄空隙裡,用身體擋住可能的滑落。
接著,她又輕鬆地拎起那沉甸甸的網兜,塞進被子卷和車板邊緣的縫隙卡住。
整個過程乾淨利落,沒有抱怨,沒有求助,甚至沒有多看抱怨的人一眼。
隻有額頭滲出的一層細密汗珠,在微涼的空氣中顯得格外真實。
蹲在車轅旁的老耿頭,渾濁的眼睛抬了抬,吧嗒煙嘴的動作停頓了一瞬,目光在沈棠那單薄卻挺直的背影和被塞得嚴絲合縫的行李上停留了幾秒。
那張布滿溝壑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握著煙杆的手指,似乎微微動了一下。
趙大隊長也注意到了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
這女娃,力氣不小,性子更硬。
“行了!都彆磨蹭了!出發!”
趙大隊長一聲吆喝。
老耿頭慢吞吞地磕掉煙灰,收起煙袋,拿起鞭子,輕輕在老黃牛背上虛抽了一下:
“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