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識地想要否認,
想要將這封信如同之前的試探一樣,歸為無聊。
但信紙上那力透紙背的字跡,那撲麵而來的、毫無保留的熾熱情感,
以及信中提及的“任務已近尾聲,前路艱險更甚”,都讓她無法簡單地將其定義為“無聊”。
幾個月來通信的畫麵在腦海中飛速閃過:他精準的提問,他廣闊的見聞,
他對技術問題的執著和悟性,
他字裡行間流露出的責任感和…
那被她刻意忽略的、若有若無的關切。
還有他離開時那句“多加小心”的回響…
原來,那些“隱晦的思念”,並非她的錯覺。
一種陌生的、滾燙的、帶著一絲慌亂的情緒,猝不及防地湧上心頭,衝擊著她冰封已久的心防。
末世裡,感情是奢侈的,更是致命的弱點。
她早已習慣獨行,習慣將一切情感隔絕在外。
陸錚的告白,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燙得她心頭發慌。
她猛地站起身,在小小的屋子裡來回踱步。
雪寶似乎感受到主人情緒的劇烈波動,抬起頭,疑惑地低嗚了一聲。
審視內心?
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她對陸錚…是什麼感覺?
認可他的能力?
是的,毋庸置疑。
欣賞他的擔當?
在保護教授和任務上,他無可挑剔。
習慣了他的存在?似乎…是的。
但…心悅?
她不知道。
那是一種完全陌生的、讓她無所適從的感覺。
她走到窗邊,推開窗戶。
夏夜的涼風帶著青草的氣息湧入,卻吹不散她心頭的燥熱。
她看著手中那封沉甸甸的信,目光落在最後那四個力透紙背的字上——“我心悅你”。
拒絕?
似乎過於生硬,而且…心底深處有個微弱的聲音在說,並不想徹底斬斷這聯係。
接受?
不,那不可能。
她背負著太多秘密和仇恨,她的心早已在末世和重生中淬煉得冷硬,容不下風花雪月。
她在窗邊站了很久,久到星子西移。
最終,她回到桌前,鋪開信紙,拿起筆。筆尖懸在紙上,墨汁滴落,暈開一個小點。
她深吸一口氣,落筆。
筆跡依舊清冷,卻少了幾分平日的乾脆,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遲滯。
“信悉。”
“技術問題已閱,建議如下:…”她依舊寫了幾條關於那新型材料的實用建議
“…”
“…”
“…你所言之事…”寫到這裡,筆尖停頓了很久。
最終,隻有三個字落下,力透紙背,卻又帶著一種茫然的、未曾有過的慎重:
“考慮中。”
沒有多餘的解釋,沒有情感的回應,隻有冰冷的三個字。
她將信紙折好,塞進信封,貼上郵票。
看著這封即將寄出的、決定命運般的回信,沈棠靠在椅背上,閉上眼,長長地、無聲地籲了一口氣。
心湖的堅冰,終究被那滾燙的告白,灼開了一道細微的、連她自己都始料未及的裂縫。
一絲名為“考慮”的萌芽,在這裂縫中悄然探出頭來,帶著對未知情感的茫然和一絲…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悸動。
“考慮中…”
千裡之外的陸錚收到這封回信時,看著那三個字,是如墜冰窟,還是看到了一絲希望的微光?
沈棠不知道,也不願去想。
她隻知道,有些東西,終究不一樣了。
平靜的生活之下,情感的暗流,已然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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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省漫長的寒冬終於被春風撬開了一絲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