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的自留地,儼然成了紅旗生產大隊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那一片深綠色的稻苗和玉米苗,在陽光下肆意生長,
仿佛汲取了大地最精純的養分,每一片葉子都油亮舒展,
充滿了蓬勃的生命力,遠遠望去,像一塊濃得化不開的翡翠鑲嵌在田野裡。
每日下工,總有三三兩兩的社員,有意無意地繞點路,溜達到沈棠的地頭。
或蹲著抽袋旱煙,或背著鋤頭站著,目光在那明顯高出鄰地一截、枝葉也格外肥厚的莊稼上流連。議論聲裡,羨慕和期待交織。
“瞧瞧,這顏色,多正!”
“可不是嘛,昨兒個我看老耿頭他那幾分地,也是這個色兒!比往年強太多了!”
“鐵柱家那溜邊角地,長得也精神著呢!看來沈棠那‘家傳種’,真不是吹的!”
“要是明年咱也能種上這好種子…”
“噓…小點聲,這不還得看收成嘛…”
沈棠對這些目光和議論置若罔聞。
她依舊按部就班地勞作。
清晨露水未乾時,她已在田間除草。
午後的陽光最毒辣,她卻仿佛感覺不到,專注地檢查著稻苗的分蘖情況,手指靈巧地剔除弱小的、位置不好的分蘖,確保主莖獲得充足的養分。
汗水順著她清瘦的脖頸滑落,浸濕了洗得發白的舊布衫。
她的動作精準而高效,
鋤頭揮動間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感,
雜草應聲而倒,卻不傷及禾苗分毫。
偶爾,她會從溪邊提來一桶水,手指看似隨意地浸入水中片刻,再均勻地潑灑在禾苗根部。
水滴滲入泥土,禾苗的葉片似乎在這瞬間又挺立舒展了幾分,綠意更濃。
雪寶有時會跟在她身邊,龐大的身軀臥在田埂的樹蔭下,琥珀色的眼睛半眯著,尾巴懶洋洋地甩動,守護著主人。
這天,沈棠正專注地給玉米地培土。
玉米苗已長到齊腰高,莖稈粗壯如小兒手臂,葉片寬大肥厚,邊緣帶著細小的鋸齒。
她小心地將根部周圍的土壅高,增加穩固性。
陽光透過層疊的葉片縫隙灑下,在她沾著泥土的手背上跳躍。
“沈棠同誌!”
一聲洪亮的呼喚從田埂傳來。
是趙鐵柱。
他扛著鋤頭,滿頭大汗,顯然是剛從自家地裡過來,臉上帶著抑製不住的興奮。
他幾步跨到沈棠的玉米地邊,指著其中幾株長得格外高大的玉米:
“快看!快看這幾棵!頂上…頂上是不是要抽穗了?!”
沈棠聞言,直起身,順著趙鐵柱指的方向仔細看去。
果然,幾株最粗壯的玉米植株頂端,葉芯微微膨大,隱約可見一絲淡黃色的、極其幼嫩的絨毛探出頭來——那是玉米雄穗天花即將抽出的征兆!
“是雄穗。”
沈棠確認道,語氣依舊平靜,但眼底深處也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瀾。
空間良種加上靈泉水的滋養,這生長速度比她預期的還要快上幾分。
“哎呀!太好了!我就說嘛!這苗子長得這麼旺,肯定早抽穗!”
趙鐵柱興奮地搓著手,聲音大得引來旁邊地裡幾個社員的側目,
“沈棠同誌,我地裡那幾棵‘寶貝疙瘩’,頂上好像也有點動靜了!看來這‘南邊種’,不光長得壯,熟得也快啊!這要是秋收能提前,咱們能省多少心!”
他越說越激動,仿佛已經看到了沉甸甸的玉米棒子堆滿穀倉的景象。
沈棠沒有接話,隻是點了點頭,繼續手中的培土工作。
趙鐵柱也不在意,自顧自地在她地頭轉悠,像檢閱自己部隊一樣,滿意地看著每一株茁壯的玉米苗。
不遠處的另一塊自留地裡,沈玉珍正有氣無力地揮著鋤頭,
鋤幾下草就直起腰捶捶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