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完人,沈棠坐在炕沿,屋裡一盞煤油燈都沒點,就守著窗外那點慘淡月光。
她在等,等趙鐵柱那邊的動靜。
手裡沒閒著,把那枚從小銅箱裡摳出來的暗黃銅護符捏在指尖。
月光底下,那陰刻的倒三角套波浪紋,
還有另一麵那堆鬼畫符似的扭曲線條,
看得她眼底發沉。
這東西,沈玉珍弄來的毒藥包油紙上有個簡化的同款符號。
廢品站裡,沈玉珍的毒粉源頭、那藏在地洞裡的鐵皮箱,上麵印的也是這個。
偏偏它又出現在王勝利那條線上寄來的致命郵包裡!
這銅符像個冰冷的扣子,
把這幾條原本看著不相乾的惡線,硬生生給釘死在一處!
王勝利這老油條,就算不是背後黑手,也至少是條知情的蛇!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死一樣的寂靜。
終於,村子東頭猛地響起幾聲刻意壓低卻又粗聲粗氣的喊叫,
中間夾雜著幾聲狗被驚動的狂吠。
“鐵柱!趙鐵柱!給老子起來!”
“開門!緊急命令!”
趙鐵柱那熟悉的破鑼嗓子也炸起來了:
“誰?!大半夜嚎啥嚎……我操!啥玩意兒?!白老虎?!”
隨即是更大的動靜,門板響,幾聲悶響,夾雜著趙鐵柱婆娘驚惶的驚呼:
“當家的!哎呦我的娘……!”
動靜鬨騰了沒幾下,很快又低了下去,顯然趙鐵柱認出了雪寶帶來的東西。
沈棠微微呼出口氣,知道信送到了。
趙鐵柱隻要識字,就明白這信的分量——裡麵可是明明白白寫著“沈棠身中奇毒,危在旦夕”,還是因為他自己“護青”不力才出的水源問題!
再加上郵包裡藏著毒,寄到他王勝利的地盤?
這口黑鍋,王勝利背定了!
趙鐵柱隻要不是個棒槌,
就知道這會兒該乾啥——立刻、馬上、一刻不停地撲向鎮上供銷社,揪住王勝利問個明白!
一刻都不能耽擱!
天還沒完全亮透,灰蒙蒙的雞才叫頭遍。
紅旗鎮供銷社那排青磚瓦房的陰影裡,紅光藥店的木門還鎖得死死的。
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地衝過來,正是王勝利王主任。
他昨晚跟幾個相熟的土產販子喝酒喝到後半夜,
剛沾枕頭就被他老婆火急火燎從被窩裡拽起來,
說是大隊趙鐵柱天沒亮就堵在供銷社宿舍院門口了,
臉黑得像鍋底,手裡攥著封信,說是十萬火急的“案”!
王勝利腦子被酒精和好夢攪得一團糊,打著哈欠,罵罵咧咧地係著褲腰帶:
“那個莽夫能有個屁的‘案’?又是誰家雞啄了他自留地裡的菜?他媽的煩不煩……”
可他老婆抖得像篩糠,
隻記得趙鐵柱那句
“沈棠要死了!毒是你經手的郵包!王勝利你他媽攤上人命官司了!”
把她嚇得魂兒都沒了。
等他趿拉著鞋跑到供銷社大門口,
朦朧晨曦裡,趙鐵柱像尊鐵塔似的杵在那裡,
身邊還跟了倆持著梭標的民兵,三人臉色都陰得能滴下水。
趙鐵柱手裡那封信,薄薄一張紙,在他蒲扇般的大手裡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