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午後，秋陽穿過章家客廳的落地窗，在米色大理石地板上投下細碎的光影，連空氣中浮動的塵埃都染上了溫暖的色澤。詩雅雨剛幫林香把陽台晾乾的真絲襯衫疊得方方正正，放進樟木衣櫃的格子裡，就被林香拽著胳膊拉到了沙發上。布藝沙發柔軟得陷人，林香轉身從茶幾抽屜裡摸出個巴掌大的紅色絲絨盒子，指尖捏著盒角，眼神裡藏著掩不住的笑意，神秘得像藏了什麼稀世珍寶。
“雅雨，你快看這個。”林香的聲音壓得輕輕的，卻帶著刻意營造的鄭重，她緩緩打開絲絨盒子，裡麵鋪著米白色的綢緞，一條金項鏈靜靜躺在中央。鏈條是細膩的水波紋，吊墜是一朵含苞的玫瑰花，花瓣的紋路雕刻得栩栩如生，在陽光下泛著溫潤而厚重的光澤，沒有廉價金飾的刺眼，反倒透著幾分內斂的貴氣。“這是阿姨前幾天特意去老鳳祥挑的，櫃姐說這是今年的新款，叫‘初綻’，我一看就覺得特彆適合你——溫柔又耐看，跟你這性子一模一樣，當場就買下來了。”
詩雅雨的目光落在項鏈上，心裡猛地一暖，像被熱流裹住了。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指尖剛觸到鏈條就縮了回來——金屬的冰涼順著指尖蔓延，分量卻比她想象中沉得多，絕非那種鍍金的廉價飾品。她以前在商場的金店門口看過，這種足金的項鏈，光工費就得好幾百，加上克重，這條怎麼也得小幾千。這不是隨手買的小玩意兒，是實打實花了心思和錢的物件。
“阿姨，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詩雅雨連忙把盒子往林香那邊推，臉頰泛起紅暈，語氣裡滿是不好意思，“您平時對我就夠好的了，上次給我買的羊絨圍巾還沒戴呢，怎麼還能要您這麼貴重的東西。”
“傻孩子，跟阿姨客氣什麼。”林香笑著把盒子又推回她懷裡，掌心的溫度透過絲絨盒傳過來，語氣帶著不容拒絕的溫柔，“這算什麼貴重？就是阿姨的一點心意。你跟鵬鵬下月初就要雙方家長見麵了，過不了多久就是一家人，戴條項鏈是應該的。再說了，女孩子家脖子上空空的多單調，戴點金飾才顯得精神，也襯得你膚色更白。”
章鵬坐在對麵的單人沙發上，手裡捧著平板電腦，目光卻一直落在這邊，此刻適時地放下設備幫腔：“雅雨，你就收下吧。我媽為了挑這個，前前後後跑了三家金店，特意問我你喜歡什麼花，我說你手機壁紙都是玫瑰，她立馬就定了這個款式，說‘含苞的比開敗的好，像雅雨一樣，得慢慢疼’。”
詩雅雨的心瞬間被這句話戳中了。她抬眼看向林香，對方正用期待的眼神望著她，眼角的細紋裡都藏著慈愛，再想想章鵬說的“跑了三家金店”，心裡的感動像漲潮的海水，一點點漫過堤岸。她拿起項鏈，走到客廳的穿衣鏡前比劃——玫瑰花吊墜剛好落在鎖骨凹陷處，水波鏈襯得脖頸線條愈發纖細，金飾的光澤映得她膚色瑩白如玉，確實好看得緊。
“真好看，謝謝阿姨。”詩雅雨忍不住紅了眼眶，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她轉身看向林香，深深鞠了一躬，“您這麼用心，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您了。”
“謝什麼，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林香快步走過來，從她手裡接過項鏈，親自幫她戴在脖子上。指尖輕輕拂過玫瑰花吊墜，動作輕柔得像對待易碎的珍寶，語氣裡滿是疼惜：“以後啊，你就是我的半個女兒，我不對你好對誰好？等你跟鵬鵬訂了婚，阿姨再給你買個配套的金手鐲，湊成‘頸間花、腕間鐲’，到時候穿婚紗才喜慶。”
詩雅雨抬手摸著脖子上的金項鏈，冰涼的金屬被體溫焐得漸漸溫熱，沉甸甸的分量壓在頸間，卻讓她心裡無比踏實。在她看來，這條項鏈絕不僅僅是一件首飾，而是章家認可她、接納她的鐵證。之前蘇微姨媽總在電話裡念叨“嘴上的好不算數，得看實際行動”“空口無憑的承諾最不可信”，可現在，林香用這樣一件實打實的禮物證明了心意，這難道還不夠嗎？
傍晚離開章家時，詩雅雨特意把駝色大衣的拉鏈往下拉了兩寸，讓玫瑰花吊墜剛好露在外麵。晚風拂過，鏈條輕輕晃動，吊墜貼著肌膚，那種真實的觸感讓她忍不住嘴角上揚。連小區門口的保安大叔多看了兩眼，她都覺得是項鏈襯得自己光彩照人，心裡的驕傲和喜悅藏都藏不住。
剛進自己租住的公寓，她連包都沒放下，就迫不及待地點開了和蘇微的視頻通話。屏幕剛亮起，她就把手機鏡頭往脖子處湊了湊，聲音裡滿是抑製不住的興奮：“姨媽，你快看！這是林阿姨今天給我買的金項鏈，老鳳祥的足金款，她說以後就是一家人了，這是她的一點心意。你看這個玫瑰花吊墜，是不是特彆好看？”
視頻那頭的蘇微正坐在辦公桌前，麵前攤著幾份文件。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目光落在詩雅雨脖子上的項鏈上，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沉默了足足三秒，才淡淡地開口：“嗯，挺好看的，既然是人家的心意，就收著吧。”話音剛落，她話鋒一轉，語氣依舊平靜無波，“但雅雨，你得記住一句話，真心從來不是用禮物衡量的。彆因為一件首飾，就忘了之前咱們聊過的那些該弄清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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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雅雨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像被突如其來的冷水潑了滿臉。她原本以為姨媽會為她高興，會誇項鏈好看，會放心章家對她的態度，沒想到換來的卻是這樣一盆“冷水”。“姨媽，您怎麼這麼說啊？”她的聲音立刻沉了下去，帶著明顯的不高興，“林阿姨特意跑了三家金店才挑中的，還記住了我喜歡玫瑰，花了那麼多心思，這難道不是真心嗎？您總是把人想得那麼壞，一點都不替我高興。”
“我不是不替你高興。”蘇微的語氣裡透著一絲無奈，指尖在文件上輕輕敲了敲，“我隻是想提醒你，彆被這些表麵的東西衝昏了頭腦。一條項鏈確實值錢，但它能代表什麼？能代表之前承諾的二十萬彩禮會按時打到你卡上嗎？能代表買房的首付會加上你的名字嗎？這些實實在在的事沒落實，一條項鏈說明不了任何問題。”
“姨媽，您怎麼總是提這些啊！”詩雅雨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分，帶著難以掩飾的不耐煩，“林阿姨和章叔叔都跟我保證過了，彩禮會在雙方家長見麵那天敲定，房子也會在結婚前買好，他們都是有頭有臉的人，怎麼會騙我？您就是因為自己以前遇見過不好的人，才總把所有人都想得那麼複雜，一點都不相信我能遇到好人家！”
她越說越委屈，眼眶都紅了。自從和章鵬在一起，蘇微就總在“挑刺”——先是問章家的家境是否屬實，再是追問彩禮和房子的細節，現在連人家真心送的禮物，都要被說成“表麵功夫”。在她看來，姨媽根本就是見不得她好。
蘇微看著視頻裡詩雅雨激動得發紅的眼眶，重重地歎了口氣，聲音放軟了些：“雅雨，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怕你吃虧。婚姻不是談戀愛，光有感情和禮物不行，得把實際問題提前掰扯清楚，總比婚後鬨矛盾後悔好。你要是覺得我說的不對，就當我沒說，但你自己心裡一定要有數，彆被情緒牽著走。”
沒等詩雅雨回應，蘇微又補充了一句：“下周雙方家長見麵，你記得把彩禮、房子的具體條款跟章家提一下，最好能當場定下來，寫個書麵的東西才保險。”
詩雅雨心裡的火氣更盛了，敷衍地“嗯”了一聲，就匆匆掛了電話。她把手機扔在沙發上，抬手摸著脖子上的金項鏈，委屈和不滿像潮水般湧上來。姨媽太掃興了，這麼值得高興的事，她卻總能扯到那些“現實的問題”上，一點都不理解她被認可的喜悅。
她走進臥室，從首飾盒裡翻出林香送的紅色絲絨盒，小心翼翼地把項鏈摘下來放進去。盒子被她擺在梳妝台最顯眼的位置，和章鵬送她的第一個禮物——一支口紅並排放在一起。看著那條靜靜躺著的金項鏈，她想起林香幫她戴項鏈時溫柔的眼神，想起章棟上次吃飯時說“雅雨這孩子懂事，我們鵬鵬能娶到她是福氣”，想起章鵬每天接她下班時寵溺的笑容，心裡的不滿漸漸被感動取代。
“姨媽就是想多了。”她對著鏡子小聲嘀咕，指尖輕輕敲了敲絲絨盒，“章家這麼好，怎麼會騙我呢？這條項鏈就是最好的證明，比任何書麵保證都管用。”
她完全沒意識到，林香送的這條金項鏈，不過是用小恩小惠進行的情感綁定。章家承諾的二十萬彩禮、價值百萬的房子首付，與這條幾千塊的項鏈相比，簡直是九牛一毛。可偏偏是這“有價的實物”，比那些“遠期的承諾”更能打動她——畢竟項鏈就戴在頸間，看得見摸得著，而彩禮和房子還停留在口頭。這種“即時滿足”的錯覺，讓她誤以為自己得到了“真心認可”，從而進一步鞏固了對章家的信任，甚至對蘇微的提醒產生了逆反心理。
蘇微的冷靜和警醒，本是想拉她從情感的迷霧裡出來，保持一絲清醒。可此時的詩雅雨早已被“被婆家重視”的幸福感衝昏了頭腦，那些逆耳的忠言，全被她當成了“負能量”。她坐在梳妝台前，點開和章鵬的聊天框，發了條消息：“鵬鵬，林阿姨送我的項鏈真好看，謝謝你媽媽。”
很快收到章鵬的回複：“我媽說你喜歡就好，她還說等訂婚後給你買手鐲呢。對了，下周家長見麵，我媽準備了好茶，到時候咱們好好聊聊結婚的事。”
詩雅雨看著屏幕，嘴角忍不住彎起大大的弧度。她滿心歡喜地期待著下周的見麵，期待著和章鵬一起走進婚姻的殿堂，卻不知道，這條象征“認可”的金項鏈，不過是章家精心設計的又一個陷阱——用最小的成本穩住她的情緒，讓她在幸福的幻象裡放鬆警惕，為後續的“變卦”鋪路。而她頸間的那份“沉甸甸的認可”，終究會在現實麵前，變得輕飄飄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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