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病房窗簾的縫隙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帶。詩雅雨一夜沒合眼，眼底泛著淡淡的青黑，手裡緊緊攥著手機——屏幕上是她的銀行卡餘額，那是她工作五年攢下的所有積蓄，十二萬三千六百二十七元。
蘇蘭端著早餐走進來，看到她蒼白的臉色，放下保溫桶就走過去，輕輕摸了摸她的額頭：“雅雨，怎麼一夜沒睡？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詩雅雨抬起頭，看著母親眼角的細紋和眼底的紅血絲，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她知道，母親這幾天也沒睡好，一直在為她的事情操心，甚至偷偷給章鵬發了好幾條消息，語氣近乎哀求。
“媽，”詩雅雨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她深吸一口氣，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我……我同意了。”
“同意什麼？”蘇蘭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眼睛瞬間亮了，“你同意不打孩子了？同意跟章家一起湊錢買房了？”
詩雅雨點了點頭，喉嚨發緊，說不出話來。她看著母親激動得泛紅的眼眶，心裡卻沒有一絲喜悅，隻有一片沉重的麻木。
“太好了！太好了！”蘇蘭緊緊握住她的手，眼淚掉了下來，“我就知道你會想通的！孩子不能沒有爸爸，家不能散！你放心，你爸昨天已經把家裡的五萬塊養老錢取出來了，我再跟你舅舅借三萬，加上章家的兩萬，還有你的積蓄，肯定能湊夠首付的！”
“不用跟舅舅借了。”詩雅雨輕輕抽回手，聲音裡帶著一絲疲憊，“我的積蓄夠了。章家的兩萬，加上我的十二萬，一共十四萬，夠買一個偏遠一點的小戶型，或者郊區的老房子了。”
“你的積蓄？”蘇蘭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眼裡滿是心疼，“那是你自己攢的錢，是你以後的保障，怎麼能全拿出來買房？不行，還是我跟你舅舅借吧，不能讓你把所有積蓄都投進去。”
“不用了媽。”詩雅雨搖了搖頭，語氣平靜得像在說彆人的事情，“錢沒了可以再賺，可要是孩子沒了，家散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她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像被針紮一樣疼。那十二萬，是她省吃儉用攢下來的，是她計劃著萬一以後過得不好，能有底氣離開的資本，現在卻要全部拿出來，買一個充滿算計的“家”。
蘇蘭還想說什麼，卻被詩雅雨打斷了：“媽，你彆勸我了，我已經決定了。你幫我跟章鵬說一聲，讓他儘快找房子，最好是首付十四萬以內能拿下的，彆再拖了。”
蘇蘭看著她決絕的樣子，知道她已經做了決定，隻能點了點頭：“好，我現在就跟他說！你放心，媽會幫你盯著的，絕不讓章家再欺負你！”
蘇蘭拿著手機出去打電話，病房裡又隻剩下詩雅雨一個人。她靠在床頭，打開手機銀行，看著那個熟悉的餘額數字，眼淚無聲地滑落。
她想起自己剛工作的時候，每個月工資隻有三千多，卻要拿出一千塊寄給家裡，剩下的錢除了交房租和生活費，還要一點點攢起來。她記得自己為了省幾塊錢的菜錢，每天下班都要繞遠路去菜市場買打折的蔬菜；記得自己看中一件兩百塊的外套，猶豫了三個多月，直到換季打折才舍得買；記得自己生病的時候，怕花錢，不敢去醫院，隻能自己扛著……
那些辛苦攢下來的錢，是她對未來的期待，是她的安全感，現在卻要全部投入到一套可能永遠不會真正屬於她的房子裡。
“至少……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窩。”詩雅雨對著空氣喃喃自語，試圖說服自己，“至少孩子生下來，有一個穩定的住處，不用寄人籬下，不用看章家的臉色。”
她一遍遍地在心裡重複這句話，像是在給自己催眠。可她心裡清楚，這個“窩”，是用她的積蓄和妥協換來的，是用她的尊嚴和未來換來的。她不知道，這個“窩”，能不能真的給她和孩子帶來安穩，能不能真的讓她擺脫章家的算計。
沒過多久，章鵬就急匆匆地趕到了醫院。他手裡拿著幾張房產中介的宣傳單，臉上帶著一絲刻意的討好：“雅雨，我跟中介看了好幾套房子，有一套郊區的老房子，六十平米，首付隻要十三萬八，雖然有點舊，但是戶型還不錯，我們可以簡單裝修一下，就能住了。”
他把宣傳單遞到詩雅雨麵前，指著上麵的照片：“你看，這個房子離公交站不遠，以後你上班也方便。附近還有一所小學，孩子以後上學也方便。”
詩雅雨接過宣傳單，看著上麵模糊的照片——牆麵發黃，窗戶狹小，樓道裡堆滿了雜物，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樣子。可她還是點了點頭，語氣平靜：“好，就這套吧。什麼時候能簽合同？”
章鵬沒想到她會這麼爽快，愣了一下，隨即高興地說：“隻要你同意，隨時都能簽！我今天就跟中介約時間，咱們儘快把合同簽了，儘快裝修，爭取讓你生之前能住進去！”
看著章鵬興奮的樣子，詩雅雨心裡沒有一絲波瀾。她知道，章鵬高興的不是能給她和孩子一個家，而是終於不用再麵對她的“威脅”，終於能用最少的錢把她和孩子綁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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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合同的時候，我要去。”詩雅雨看著章鵬，語氣堅定，“房產證上，必須寫我和你的名字。”
章鵬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又恢複了笑容：“當然，必須寫我們兩個人的名字！這房子是我們一起買的，本來就該寫我們兩個人的名字。”
詩雅雨沒有再說話，隻是把宣傳單放在床頭櫃上。她知道，就算房產證上寫了她的名字，這房子也不會真的屬於她。章家的算計，從來不會這麼簡單。
接下來的幾天，詩雅雨辦理了出院手續，跟著章鵬去中介簽了合同，把自己的十二萬積蓄轉到了房東的賬戶上。看著手機銀行裡歸零的餘額，詩雅雨心裡一片空落落的，像被掏空了一樣。
蘇蘭看著她情緒低落，每天變著花樣給她做營養餐，還不停地安慰她：“雅雨，彆難過了，房子買了，以後我們就是有房的人了。等你生了孩子，我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詩雅雨隻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她知道母親是為了她好，可她心裡的不安，卻越來越強烈。她總覺得，這隻是章家算計的開始，以後的日子，隻會更加艱難。
簽完合同的那天晚上，詩雅雨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出租屋裡，看著窗外的萬家燈火，心裡充滿了迷茫。她不知道，自己這個痛苦的妥協，到底是對是錯；不知道這個用積蓄換來的“窩”，能不能真的給她和孩子帶來安穩；更不知道，她的未來，會是什麼樣子。
她輕輕撫摸著肚子，低聲說：“寶寶，媽媽對不起你，隻能給你這樣一個家。希望你以後能理解媽媽的苦衷，希望你能健康快樂地長大，不要像媽媽一樣，在委屈和妥協中過日子。”
肚子裡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緒，輕輕動了一下，像是在安慰她。詩雅雨的眼淚又一次掉了下來，她知道，從她決定妥協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沒有退路了。她隻能硬著頭皮走下去，為了孩子，也為了母親的期望，哪怕這條路布滿了荊棘和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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