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的陽光剛漫過窗台，詩雅雨還陷在疲憊的淺眠裡，急促的敲門聲就把她從睡夢中拽了出來。她撐著沉重的身子坐起身，孕六個月的肚子已經隆起得明顯，稍一動作就牽扯著腰腹的酸痛。趿著拖鞋走到門口，透過貓眼看到蘇微熟悉的身影，她才鬆了口氣，拉開了門。
“姨媽，這麼早你怎麼來了？”詩雅雨的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沙啞，目光落在蘇微手裡沉甸甸的保溫桶上，心裡泛起一陣莫名的暖意。
“再不來，你怕是要把自己熬垮了！”蘇微側身進屋，把保溫桶往餐桌上一放，抬手擦了擦額角的汗——為了讓雞湯保持溫度，她特意騎了電動車趕來，晨風裡帶著涼意，卻沒吹散她眼裡的焦急，“昨天跟你媽打電話，她還說你最近瘦了，我琢磨著你肯定又沒好好吃飯，連夜燉了雞湯，一早給你送過來。”
說話間，蘇微已經掀開了保溫桶的蓋子，濃鬱的雞湯香氣瞬間漫滿了整個客廳，裡麵飄著燉得軟爛的紅棗、枸杞和黨參，是她特意查了孕期食譜準備的。詩雅雨看著那翻滾的金黃湯汁，眼眶忽然就紅了——自從搬進這套用自己積蓄買下的房子，她就沒吃過一頓真正合心意的熱飯。林香每天做的不是重油重鹽的紅燒肉，就是章鵬愛吃的油炸菜，她孕吐反應重，聞著那些味道就反胃，大多時候隻能靠麵條和外賣充饑。
“快坐下喝，還熱著呢，小心燙。”蘇微給她盛了一碗，遞到她手裡，又從隨身的布包裡掏出幾個還帶著溫度的青菜包，“知道你不愛吃太油的，特意在樓下早餐店買了你愛吃的青菜包，配著湯一起吃。”
詩雅雨接過湯碗，溫熱的觸感從指尖傳到心裡，她喝了一口，鮮美的湯汁滑過喉嚨，熨帖了胃裡的酸澀。積壓了許久的委屈突然就湧了上來，她一邊小口喝著湯，一邊斷斷續續地跟蘇微說起最近的日子——林香總說她“嬌氣”，嫌她懷個孕“事多”，連點外賣都會被指責浪費錢；章鵬永遠站在他媽媽那邊，要麼沉默回避，要麼幫著林香數落她不懂事；工作上的項目催得緊，她頂著孕吐和腰酸背痛擠地鐵、加班，回到家連口熱飯都沒有；房貸每個月要還四千多，她不敢辭職，隻能硬撐著……
蘇微越聽臉色越沉，手裡的筷子“啪”地拍在桌上，聲音都拔高了幾分：“這個章家，真是欺人太甚！林香那個老東西，自己也是女人，當年沒懷過孕還是沒生過孩子？憑什麼這麼苛待你？章鵬那個窩囊廢更不是東西，你懷著他的孩子，他不心疼就算了，還幫著外人欺負你？還有章棟，一天到晚就知道算計你的房子，從頭到尾就沒把你當家人看！”
“姨媽，彆說了……”詩雅雨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袖，眼淚掉在湯碗裡，濺起細小的漣漪，“路是我自己選的，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
“沒用？怎麼就沒用！”蘇微的火氣還沒消，卻看著她通紅的眼眶，語氣又軟了下來，滿是恨鐵不成鋼的心疼，“我當初怎麼跟你說的？讓你看清楚章家的為人，彆輕易妥協，你偏不聽！現在好了，錢花光了，人累瘦了，委屈受夠了，你圖什麼啊？圖他們家這冷冰冰的‘家’，還是圖章鵬那點不值錢的‘感情’？”
詩雅雨低下頭，用紙巾擦了擦眼淚，聲音帶著哽咽：“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我現在能怎麼辦呢？孩子都六個多月了，我總不能真的把他打了吧？我隻能忍一忍，等孩子出生了，說不定一切就會好起來了。”
“忍？你還想忍到什麼時候？”蘇微歎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她的孕肚，語氣裡滿是無奈，“你以為孩子出生了就好了？我告訴你，到時候他們隻會變本加厲——林香會讓你辭掉工作在家帶孩子，會嫌你不掙錢還花錢；章鵬會覺得帶孩子是你的事，照樣當甩手掌櫃；你一個人又要帶孩子又要操持家務，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隻會比現在更辛苦！”
詩雅雨沉默了，她不是不知道這些，隻是她現在沒有退路。她要是跟章家鬨僵，一個人帶著孩子，既要工作又要照顧孩子，還要還房貸，根本撐不下去；回娘家的話，爸媽肯定會擔心，村裡人的閒言碎語也能把人淹沒。她隻能抱著一絲微弱的希望，盼著孩子出生後，章家能多少收斂一點。
吃完飯，蘇微沒讓詩雅雨動手，自己收拾了碗筷，又把廚房擦得乾乾淨淨。她從布包裡拿出幾罐孕婦奶粉和一禮盒裝的鈣片，放在書房的櫃子上：“這是我托朋友從國外帶回來的奶粉，比國內的更溫和，不容易上火，你每天早晚各喝一杯；鈣片也記得吃，孕期缺鈣容易腿抽筋，對你和孩子都不好。”
“姨媽，你不用這麼破費的……”詩雅雨看著那些東西，心裡滿是感激，又有些過意不去。蘇微隻是普通的退休工人，退休金不多，卻總是想著她。
“跟我還客氣什麼！”蘇微笑著拍了拍她的肩，“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養好身體，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來。以後每個周末我都來給你送湯，你想吃什麼就跟我說，我給你做。要是林香再敢找你麻煩，你彆跟她客氣，直接給我打電話，我來幫你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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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蘇微幫詩雅雨把家裡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客廳的地板拖得發亮，陽台的衣服疊得整整齊齊，連冰箱裡過期的牛奶都給清理了。她一邊收拾一邊叮囑詩雅雨：“以後彆自己扛著，不舒服就跟我說，彆讓自己受委屈。你要是實在不想待在這裡，就搬去我家住，我家雖然小，但至少能讓你安安穩穩的。”
詩雅雨搖了搖頭，眼神裡帶著一絲固執：“姨媽，謝謝你，不過我不能去。我要是走了，章家肯定會說我不懂事，到時候我爸媽又該擔心了。我就在這裡住著，等孩子出生了再說吧。”
蘇微知道她的脾氣，一旦做了決定，就不會輕易改變，隻能不再勸她。傍晚的時候，蘇微才提著空保溫桶離開，臨走前還反複叮囑她要按時吃飯、按時吃營養品，有事情一定要給她打電話。
詩雅雨站在門口，看著蘇微的身影消失在樓道拐角，心裡又暖又酸。在這座陌生的城市裡，蘇微是她唯一的親人，也是唯一真心對她好的人。如果沒有蘇微的幫助和支持，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到現在。
沒過多久，章鵬回來了。他一進門就看到餐桌上的保溫桶，隨口問了一句：“這是什麼？”
“是姨媽送來的雞湯，給我補身子的。”詩雅雨的聲音很輕。
章鵬“哦”了一聲，沒有再追問，甚至沒看她一眼，徑直走到沙發上坐下，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屏幕上播放著他喜歡的球賽，他看得津津有味，仿佛剛才的對話從未發生過，仿佛詩雅雨的委屈和辛苦都與他無關。
詩雅雨看著他冷漠的側臉，心裡像被潑了一盆冷水，瞬間涼透了。她想起蘇微的話，想起自己這段時間受的所有委屈，眼淚又一次忍不住掉了下來。她知道，在這個家裡，她永遠也得不到想要的溫暖和關愛，她能依靠的，隻有自己和肚子裡的孩子。
晚上，詩雅雨躺在床上，輕輕撫摸著隆起的孕肚，低聲說：“寶寶，對不起，讓你跟著媽媽受委屈了。你一定要健健康康地出生，等你長大了，媽媽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絕不會讓你像媽媽一樣，受這麼多苦。”
肚子裡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緒，輕輕動了一下，像是在回應她。詩雅雨的眼淚又一次滑落，她知道，蘇微的幫助隻能解燃眉之急，不能從根本上改變她的處境。未來的路還很長，還會有更多的艱難和委屈在等著她。但她已經做好了準備，為了孩子，為了自己，她會勇敢地走下去，再也不會輕易為了任何人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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