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那天的陽光很好,透過車窗落在詩雅雨的手背上,暖得像一層薄絨,卻照不進她心裡那片早已結了冰的角落。章鵬開車,蘇微坐在副駕,時不時回頭看她,眼神裡的擔憂像細密的針,輕輕紮在詩雅雨的心上——這份擔憂是真的,可車窗外掠過的街景、車內安靜流淌的輕音樂,還有章鵬握著方向盤時偶爾投來的目光,都讓她覺得像一場隨時會破碎的幻夢。
住院觀察了五天,醫生終於鬆口說可以回家休養,但反複強調“絕對不能再受刺激”。詩雅雨靠在後排座椅上,手輕輕護著小腹,那裡還沒有明顯的隆起,卻承載著她此刻唯一的希望,也係著她與這個家最後一點脆弱的牽連。
推開家門時,客廳裡靜悄悄的,沒有往常林香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聲音,也沒有章棟翻報紙的動靜。章鵬拎著行李走進來,語氣帶著幾分刻意的輕鬆:“媽說今天去菜市場了,讓我們先歇著,她晚點回來做飯。”
詩雅雨沒說話,徑直走向臥室。床墊還是之前的軟硬度,可她躺下時,卻總覺得身下像墊著無數細小的玻璃碴,硌得人難受。蘇微跟著走進來,幫她把靠枕墊在腰後,又摸了摸她的額頭:“溫度正常,記得醫生說的,除了上廁所,儘量彆下床,我給你帶了些孕婦能吃的堅果和蛋白粉,等下讓章鵬給你衝一杯。”
“姨媽,你彆太累了。”詩雅雨看著蘇微眼底淡淡的青黑,心裡有些過意不去。這幾天蘇微除了上班,每天都要往醫院跑,有時還會留下來陪她到深夜,比章鵬這個丈夫還要上心。
“我不累,你好好養身體才是正經事。”蘇微笑了笑,伸手幫她理了理額前的碎發,眼神卻不自覺地掃過臥室門口,聲音壓低了些,“我看章家這幾天是表麵收斂,你自己多留心,有什麼事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彆再像上次那樣憋著了。”
詩雅雨點了點頭,心裡泛起一陣寒意。她怎麼會不明白,章家的“老實”不過是因為醫生那句“大人孩子都有危險”的警告,就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底下藏著更洶湧的暗流。
果然,傍晚林香回來時,手裡拎著一個保溫桶,臉上沒什麼表情,把桶往餐桌上一放:“給你燉了點雞湯,放了些枸杞和紅棗,醫生說要補營養。”說完,就轉身進了廚房,沒有像以前那樣拉著她問東問西,也沒有抱怨她“嬌氣”,可那刻意避開的眼神、語氣裡的生硬,都透著一股不情不願。
詩雅雨坐在餐桌前,看著保溫桶裡清亮的雞湯,沒有絲毫胃口。以前林香燉雞湯,總會放很多重油重鹽的調料,美其名曰“有味道”,這次確實清淡了不少,可她卻從這清淡裡嘗出了一絲敷衍——就像完成任務一樣,把“醫生囑咐”當成了不得不遵守的規則,而非真正關心她的身體。
章鵬坐在她對麵,看著她沒動筷子,有些局促地開口:“你怎麼不吃啊?媽燉了一下午呢,挺香的。”他說著,伸手想幫她盛一碗,卻被詩雅雨輕輕避開了。
“我現在沒胃口,等下再吃吧。”詩雅雨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絲疏離。她忘不了住院那天,章鵬在她和他父母之間的猶豫,忘不了他那句“忍一忍就過去了”。如今他的關心,像隔了一層厚厚的玻璃,看得見,卻感受不到溫度。
章鵬的手僵在半空,臉上露出幾分愧疚,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卻隻是歎了口氣:“那你記得等下熱一熱再吃,彆涼了。”說完,就拿起自己的碗筷,默默地吃了起來,餐桌上隻剩下碗筷碰撞的輕微聲響,沉悶得讓人窒息。
接下來的幾天,日子似乎真的平靜了下來。林香來臥室的次數少了,不再每天圍著她念叨“生兒子”的事,做的飯菜也都儘量符合“清淡營養”的要求;章棟每天下班回來,隻會在客廳裡待一會兒,偶爾問一句“身體怎麼樣”,得到她“還好”的回答後,就不再多言;章鵬則嘗試著抽出更多時間陪她,比如晚上給她讀一會兒孕婦讀物,或者幫她削一個蘋果,可他的關心總是帶著幾分笨拙和短暫,一旦林香或章棟有什麼事叫他,他就會立刻起身離開,留下她一個人在臥室裡,對著空蕩蕩的房間發呆。
詩雅雨遵照醫囑,向公司請了長假,每天大部分時間都躺在床上。她會摸著小腹,跟寶寶說說話,想象著寶寶出生後的樣子,可一想到這個孩子未來要在這樣的家庭裡長大,她的心就像被什麼東西揪著,疼得厲害。
她知道,自己心裡的寒意已經無法驅散了。住院那天的爭吵、林香的指責、章棟的冷漠、章鵬的猶豫,像一道道深深的傷疤,刻在她的心上,無論表麵多麼平靜,那些傷口都在隱隱作痛。她和章家之間,已經撕開了一道無法愈合的血口子,即使現在暫時相安無事,也隻是因為還沒有找到新的爆發點。
蘇微來得更頻繁了,幾乎每天都會拎著各種營養品過來,有時是新鮮的水果,有時是她親手做的營養餐。她每次來,都會先跟詩雅雨聊一會兒,問問她的身體情況,然後再不動聲色地觀察章家的動靜——林香做的飯菜有沒有符合要求,章鵬有沒有好好照顧她,章棟有沒有說什麼不好聽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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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林香在廚房跟章鵬抱怨“買孕婦奶粉太費錢”,正好被過來送東西的蘇微聽到了。蘇微沒有當場發作,隻是走進臥室時,悄悄對詩雅雨說:“彆理她,奶粉我已經給你買好了,下次我直接帶過來,不用花他們的錢。”
詩雅雨看著蘇微,眼眶微微泛紅。在這個家裡,隻有蘇微是真正為她著想的,是她唯一的依靠。可她也知道,蘇微不可能一直陪著她,未來的路,終究還是要她自己走。
那天晚上,章鵬洗完澡回到臥室,看到詩雅雨還醒著,坐在床邊看著窗外。他走過去,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輕輕抱住了她:“雨雨,對不起,以前是我不好,沒有好好保護你。以後我會改的,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詩雅雨靠在他懷裡,感受著他胸膛的溫度,心裡卻沒有絲毫波瀾。她知道,章鵬或許是真的想改,或許隻是因為愧疚,可他的“改”太脆弱了,經不起他父母的幾句勸說,經不起現實的一點考驗。她輕輕推開他,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太晚了,早點睡吧,我明天還要去做產檢。”
章鵬看著她冷漠的眼神,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能再說什麼,隻能默默地躺到床的另一邊。黑暗中,詩雅雨能聽到他均勻的呼吸聲,卻感覺他們之間隔著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她閉上眼睛,手再次輕輕護在小腹上。她知道,這短暫的平靜不會持續太久,章家不會甘心就這樣對她“妥協”,他們遲早還會找機會刁難她。而她,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忍氣吞聲了。從住院那天起,從蘇微對她說“我拚了命也會護著你”起,她就已經決定,要為自己和孩子而活,要勇敢地麵對那些即將到來的風雨。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影,像一道無聲的警告,預示著即將到來的、更加激烈的衝突。詩雅雨緊緊握著拳,心裡充滿了堅定——無論未來有多麼艱難,她都會撐下去,為了自己,也為了肚子裡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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