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假期的第一天，清晨的陽光帶著幾分涼意，透過紗窗灑在臥室地板上。詩雅雨剛把晾乾的衣服疊好，就聽到門口傳來一陣輕快的敲門聲，伴隨著清脆的女聲：“嫂子，在家嗎？我是嵐蝶！”
是章鵬的表妹嵐蝶，在外地讀大學，平時很少回來。詩雅雨愣了一下，連忙扶著牆走到門口，打開門——嵐蝶拎著一個裝滿水果的紙袋，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可看到詩雅雨的瞬間，笑容突然僵住，眼睛裡滿是驚訝。
“嫂子，你……”嵐蝶上下打量著詩雅雨，語氣裡帶著難以置信，“你怎麼瘦了這麼多啊？臉都小了一圈，臉色也差得很，一點血色都沒有。你不是懷著孕嗎？怎麼看起來比上次見麵還憔悴？”
詩雅雨的嘴角牽了牽，想擠出一個微笑，卻覺得臉頰的肌肉都有些僵硬。她側身讓嵐蝶進來，小聲說：“孕晚期就這樣，有點累。”
“累也不能累成這樣啊！”嵐蝶走進屋，把水果袋放在茶幾上，伸手輕輕碰了碰詩雅雨的胳膊——觸感單薄得硌手，連以前有點嬰兒肥的手臂，現在都能清晰摸到骨頭。她皺起眉，又看了看詩雅雨隆起的小腹，“寶寶月份大了，你更該好好休息才對，怎麼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大姨呢？沒好好照顧你嗎？”
提到林香，詩雅雨的眼神暗了暗，沒說話，隻是轉身去給嵐蝶倒了杯溫水。林香昨晚跟小區的阿姨約好今天去逛早市，現在還沒回來，家裡難得清靜。
嵐蝶接過水杯，喝了一口，環顧了一下客廳——茶幾上擺著沒疊完的衣服，沙發角落堆著章鵬的外套，地板雖然拖過，卻還能看到幾道淡淡的汙漬。她心裡大概有了數，語氣放輕了些：“嫂子，你是不是每天都要做家務啊？大姨沒幫你搭把手嗎？”
詩雅雨坐在嵐蝶旁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水杯的邊緣，低聲說：“媽年紀大了，也累，我能自己做就自己做。”
“她年紀大？”嵐蝶愣了一下，隨即忍不住笑了，“她可比我媽還小兩歲呢，我媽現在還能跳廣場舞呢！再說了，你懷著孕，她幫忙做點家務不是應該的嗎？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忙裡忙外的？”
詩雅雨沒接話，隻是沉默著。她知道嵐蝶是好意，可這些話，她已經聽蘇微說過無數次了，可現實依舊沒有改變——林香不會幫她，章鵬也不會護著她，她隻能自己扛著。
嵐蝶看著詩雅雨沉默的樣子，心裡更不是滋味。她想起上次回來，詩雅雨雖然也懷著孕，卻麵色紅潤，說話也有精神，跟現在判若兩人。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嫂子，大姨是不是經常說你啊？她那個人，就是嘴硬，說話不好聽，你彆往心裡去。”
詩雅雨的身體輕輕顫了一下，眼眶瞬間熱了。她想起林香每天的挑剔和指責，想起那些刻薄的話語，想起自己偷偷藏餅乾充饑的委屈，眼淚差點掉下來。她用力眨了眨眼，把眼淚逼回去，小聲說：“沒有，媽就是性子直。”
“性子直也不能不講理啊！”嵐蝶歎了口氣，語氣裡帶著無奈，“唉，其實我跟你說，大姨就是那個脾氣，一輩子要強，嘴上不饒人，跟我媽都吵了一輩子了。我小時候，經常看到她們因為一點小事就吵起來，每次都是我媽讓著她。她不光對彆人這樣，對我表哥章鵬）也一樣，看著是關心，其實說話總帶著刺。”
嵐蝶的話像一道驚雷，在詩雅雨的心裡炸開。她一直以為，林香是針對她，是因為她做得不夠好，是因為她不是林香理想中的兒媳婦。可現在才知道，林香的刻薄和強勢，是刻在骨子裡的，不是針對她一個人——連自己的親妹妹、親兒子，都要承受她的壞脾氣。
原來，不是她的問題，是林香本身就是這樣的人。原來，她再怎麼忍，再怎麼討好，都不可能改變林香，也不可能得到林香的認可。
這個認知像一盆冷水，澆在詩雅雨的心上，讓她從頭涼到腳。她一直抱著一絲希望，覺得隻要自己做得再好一點，隻要等孩子出生，林香的態度就會改變。可現在才明白，那不過是她的自我安慰——林香的本性不會變，她在這個家裡的處境，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嵐蝶還在說著什麼，大概是在勸她彆跟林香計較，彆讓自己受委屈。可詩雅雨已經聽不清了，她的腦子裡一片空白，隻剩下無儘的絕望。她看著茶幾上嵐蝶帶來的水果——紅彤彤的蘋果，金黃的橙子，都是她以前愛吃的，可現在，她卻一點胃口都沒有。
“嫂子？嫂子你怎麼了？”嵐蝶注意到詩雅雨的臉色不對，連忙問道，“是不是我說錯話了？你彆多想，我就是隨口說說。”
詩雅雨回過神，搖了搖頭，勉強笑了笑：“沒有，我沒事，就是有點累。”
嵐蝶看著她蒼白的臉，也沒再多說，隻是陪她聊了些學校裡的趣事，想讓她開心一點。可詩雅雨一直心不在焉，眼神總是不自覺地飄向窗外，像是在尋找什麼，又像是在逃避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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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林香逛完早市回來了，看到嵐蝶，臉上堆起笑容，熱情地招呼她吃飯。飯桌上，林香不停地給嵐蝶夾菜，嘴裡還念叨著“多吃點，在學校肯定沒這麼好的夥食”，卻連一句“你也多吃點”都沒對詩雅雨說。
詩雅雨默默地扒著碗裡的飯，味同嚼蠟。她看著林香對嵐蝶的熱情，再想想林香對自己的刻薄，心裡像被針紮一樣疼。她知道，林香不是不會關心人，隻是關心的人不是她而已。
飯後，嵐蝶又待了一會兒，就準備走了。她臨走前，偷偷拉著詩雅雨的手，小聲說：“嫂子，你要是受了委屈，就給我打電話，彆自己憋著。實在不行，就回娘家待幾天，讓自己鬆口氣。”
詩雅雨點了點頭，看著嵐蝶的背影消失在樓道裡，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她知道嵐蝶是真心為她好，可她不能回娘家——母親隻會讓她“忍”，隻會讓她“討好”婆家，回去也得不到安慰。
她回到客廳，林香正坐在沙發上整理早市買的菜，嘴裡還在念叨：“嵐蝶這孩子，都這麼大了，還跟個小孩似的，買這麼多水果，多浪費錢。”
詩雅雨沒說話，隻是默默走進臥室，關上了門。她靠在門板上，身體慢慢滑落在地，雙手抱著膝蓋，無聲地哭了。
原來，她的委屈，她的痛苦，從一開始就是注定的。因為林香的本性不會變，章鵬的冷漠不會變，母親的“忍”字訣也不會變。而她，就像被困在一個無形的牢籠裡，無論怎麼掙紮，都逃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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