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的空氣還凝固在嵐蝶的哭聲、林香的餘怒裡，章鵬的手還懸在臥室門板上，沒來得及落下。突然，臥室裡傳來一聲壓抑的痛哼，緊接著是重物撞在門板上的悶響——那聲音不重，卻像一顆石子投進沸騰的油鍋，瞬間讓所有混亂都熄了火。
所有人都愣住了。嵐蝶的哭聲戛然而止，她抬起滿是淚痕的臉，茫然地看向臥室方向；林香剛要出口的嗬斥卡在喉嚨裡，臉上的戾氣僵住，眼神裡第一次褪去了憤怒，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林豔扶著嵐蝶的手停在半空，呼吸都下意識放輕了。
“雅雨？”章鵬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他猛地推開門，一股腦衝了進去。下一秒，他的聲音就帶著前所未有的恐慌炸開，“雅雨！你怎麼了？！”
臥室裡，詩雅雨蜷縮在門板邊的地上，臉色白得像一張紙，嘴唇泛著青灰，額前的碎發被冷汗浸透，黏在皮膚上。她雙手死死抱著隆起的小腹，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身體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卻又因為劇痛而不住地顫抖。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急促的喘息，痛哼聲從牙縫裡擠出來，細碎卻讓人揪心。
“肚子疼……宮縮……”詩雅雨艱難地抬起眼，視線模糊地落在章鵬臉上，聲音微弱得像一陣風，剛說完幾個字，又被一波更劇烈的疼痛攥住，身體猛地弓起來，悶哼變成了短促的尖叫。
章鵬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想去扶詩雅雨，卻又怕碰疼她，雙手懸在半空，急得聲音都發顫：“怎麼會突然宮縮？還有三周才到預產期啊！雅雨，你忍忍，我現在送你去醫院！”
他說著，不等詩雅雨回應，就伸手將她打橫抱了起來。詩雅雨的身體很輕，可此刻在他懷裡，卻重得讓他心慌——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她身體的顫抖，能摸到她後背濕透的衣服，能聽到她貼在他耳邊的、壓抑的痛哼，每一點都像針一樣紮在他心上，讓他恨自己剛才的懦弱和猶豫。
臥室門大開著，林香和林豔也跟著衝了進來。看到詩雅雨的樣子，林香的臉瞬間也白了，剛才對嵐蝶的怒氣、對秘密被戳穿的怨懟，此刻全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隻剩下對未出世孫子的擔憂。她上前一步，想幫章鵬扶著詩雅雨，手伸到半空中，卻又不敢碰，隻能急得直跺腳：“怎麼會這樣？是不是剛才吵架氣到了？都怪我！都怪我不該跟你吵！”
“現在說這些沒用！快拿東西！”林豔比林香冷靜些，她一邊扶著詩雅雨的腿，幫章鵬分擔些重量，一邊對著林香大喊，“把雅雨的待產包找出來！還有身份證、醫保卡，都在玄關的抽屜裡！快！”
林香這才回過神，像被按了開關一樣，轉身就往客廳跑，腳步慌亂得差點絆倒。她之前早就幫詩雅雨收拾好了待產包，就放在沙發旁邊的櫃子上，可此刻慌了神，手忙腳亂地拉開櫃子，翻了半天才把那個印著小熊圖案的待產包抱出來，又轉身往玄關跑，嘴裡還不停地念叨：“身份證……醫保卡……彆落下了……寶寶不能有事……”
嵐蝶也跟著跑了過來，站在玄關門口，看著大人們慌亂的樣子，眼圈又紅了。她想幫忙，卻不知道該做什麼，隻能拉著林豔的衣角，小聲說：“媽，我也想去醫院……我想看著嫂子和寶寶……”
“你在家等著！”林豔摸了摸她的頭，聲音急促卻溫柔，“醫院人多，你去了反而添亂。在家好好待著，我們一有消息就給你打電話，好不好？”
嵐蝶咬著嘴唇，點了點頭，看著章鵬抱著詩雅雨往門口走，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嫂子，你一定要平安……寶寶也要平安……”
詩雅雨靠在章鵬的懷裡，意識因為疼痛而有些模糊，卻還是聽到了嵐蝶的話。她艱難地抬了抬眼，看向那個站在門口、小小的身影，心裡五味雜陳——這場鬨劇的開端，是這個孩子無心的一句話，可此刻，她卻沒有力氣去怪她，隻剩下對肚子裡寶寶的擔憂。
章鵬抱著詩雅雨快步走出單元樓，初秋的風帶著涼意吹在臉上，卻讓他混亂的腦子清醒了幾分。他把詩雅雨小心翼翼地放進副駕駛座，幫她係好安全帶，又調整了座椅靠背，讓她能躺得舒服些。詩雅雨靠在椅背上，雙手依舊緊緊抱著肚子，每一次宮縮襲來，她的身體都會輕輕顫抖，額頭上的冷汗不停地往下掉。
“雅雨，再忍忍，馬上就到醫院了。”章鵬一邊發動車子，一邊伸手握住詩雅雨的手。她的手冰涼，還在微微發抖，他緊緊攥著，想給她一點力量，聲音裡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哭腔，“醫生說過，提前幾周生也很正常，寶寶一定會平安的，你也會平安的。”
詩雅雨沒有說話，隻是輕輕點了點頭，閉上眼睛，承受著一波又一波的疼痛。她能感覺到章鵬手心的溫度，能聽到他急促的呼吸聲，能看到車子窗外飛快倒退的路燈——那些曾經讓她心寒的謊言、讓她憤怒的爭吵，此刻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生產危機壓了下去，變成了遙遠的背景。現在，她心裡隻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把寶寶平安生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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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香坐在後座，懷裡抱著待產包，雙手緊緊抓著前排的座椅靠背，眼睛死死盯著前方的路。她看著詩雅雨痛苦的側臉，心裡滿是愧疚和擔憂。她之前一直覺得，隻要詩雅雨早點生下孩子，這個家就能維持住“完整”的假象，就能留住章鵬，可現在她才明白，比起那些虛無的假象，詩雅雨和孩子的平安，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因為她的固執和謊言，讓詩雅雨或孩子出了什麼事，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雅雨，對不起……”林香的聲音帶著哽咽，從後座傳來，“之前是媽不好，不該逼你爬樓梯，不該瞞著你……等你生了孩子，媽一定好好補償你，再也不跟你吵架了……”
詩雅雨依舊沒有回應，隻是身體的顫抖似乎輕了些。她能聽到林香的道歉，能感受到她話語裡的愧疚，可心裡卻像被凍住了一樣，沒有太多波瀾。道歉太輕了，輕到無法彌補她所承受的欺騙和傷害，可此刻，她沒有力氣去計較這些，隻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對抗疼痛上。
車子在馬路上疾馳，引擎的轟鳴聲打破了夜晚的寧靜。章鵬的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指節泛白，眼睛死死盯著前方的路，恨不得能立刻飛到醫院。他時不時從後視鏡裡看一眼詩雅雨，心裡滿是悔恨——如果他早點告訴詩雅雨真相，如果他能早點阻止媽媽和詩雅雨的爭吵，如果他能多關心詩雅雨一點，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快到了！雅雨，你看，前麵就是醫院的燈了！”章鵬指著前方不遠處亮著紅燈的醫院大樓，聲音裡帶著一絲欣喜和急切。
詩雅雨緩緩睜開眼睛，看向前方那片熟悉的燈光，心裡也鬆了一口氣。可剛放鬆下來，又一波劇烈的宮縮襲來，她忍不住悶哼一聲，雙手把肚子抱得更緊了。
車子終於駛進了醫院的急診通道，章鵬猛地踩下刹車，不等車子停穩，就跳下車，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小心翼翼地把詩雅雨抱了出來。“醫生！醫生！我老婆要生了！”他抱著詩雅雨，朝著急診室的方向狂奔，聲音嘶啞地大喊，引來周圍幾個醫護人員的注意。
林香也跟著跳下車，抱著待產包，快步跟在後麵，一邊跑一邊喊：“麻煩讓讓！麻煩讓讓！”
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推著平車跑了過來，看到詩雅雨的樣子，立刻上前幫忙。“快，把她放在平車上！”一個護士一邊說著，一邊熟練地幫詩雅雨測血壓、聽胎心，“孕周多少？宮縮多久一次？”
“還有三周才到預產期！宮縮大概一兩分鐘一次！”章鵬喘著粗氣，急忙回答，眼睛緊緊盯著詩雅雨，生怕錯過她的任何一個表情。
“快，送產房！準備應急處理！”護士一邊說著，一邊和其他醫護人員一起，推著平車往產房的方向跑。
詩雅雨躺在平車上，看著天花板上飛快倒退的燈光，心裡的恐慌慢慢被一種平靜取代。她知道，接下來要麵對的是生產的疼痛，是未知的挑戰，可至少，這場由謊言引發的鬨劇，暫時被按下了暫停鍵。
章鵬和林香跟在平車後麵，看著詩雅雨的身影消失在產房門口，心裡都懸著一塊石頭。章鵬靠在牆上，大口喘著氣，冷汗浸濕了他的襯衫，心裡滿是擔憂和悔恨。林香則站在一旁，雙手合十，不停地祈禱著：“一定要平安……詩雅雨要平安，寶寶也要平安……”
產房的門關上了，將他們擋在了外麵。走廊裡很安靜，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的呼吸聲。剛才的爭吵、憤怒、謊言，此刻都變成了遙遠的過去，隻剩下對平安的期待。他們都知道，等詩雅雨和寶寶平安出來後，那些被暫時擱置的矛盾，那些被戳穿的真相，終究還是要麵對，可現在，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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