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的病房裡,監護儀的“滴滴”聲裹著冷意飄在空氣裡,章鵬是被詩雅雨壓抑的悶哼聲驚醒的。他原本蜷縮在折疊床上,腦袋還昏沉著,以為是寶寶又哭鬨了,可側耳細聽,那聲音卻帶著細碎的疼意,像根細針輕輕紮在耳膜上。
他揉著眼睛坐起來,借著走廊漏進來的夜燈光線,隱約看到詩雅雨靠在床頭的身影。她後背抵著枕頭,肩膀微微發抖,一隻手緊緊攥著床單,另一隻手護在胸口,額前的碎發被冷汗浸得貼在皮膚上,連呼吸都帶著小心翼翼的滯澀。寶寶在嬰兒床裡睡得安穩,倒是詩雅雨,整個人像被抽走了力氣,連動一下都顯得格外艱難。
章鵬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下意識地往詩雅雨那邊挪了挪。他能看到她胸口的病號服被撐得有些變形,布料下隱約凸起的硬塊輪廓,還有她泛白的側臉——明明前幾天剛生完孩子時,她雖然虛弱,卻還帶著點初為人母的柔和,可現在,那點柔和全被痛苦磨沒了,隻剩下難掩的憔悴。
他想起昨天下午護士來查房時,好像提過一句“漲奶嚴重得找通乳師”,當時他沒在意,隻覺得是女人坐月子的正常麻煩。可此刻看著詩雅雨這副模樣,那點“正常”突然變得刺眼起來。他悄悄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按亮屏幕時特意調暗了亮度,指尖在搜索框裡頓了頓,輸入“產後漲奶怎麼辦通乳師”幾個字。
屏幕上跳出一串結果,有說通乳師能緩解疼痛的,有說暴力揉奶會加重病情的,還有幾家本地通乳師的聯係方式。章鵬的目光停在“緩解疼痛”幾個字上,心裡莫名泛起一陣澀意——他白天在公司聽同事說過,女人生孩子後漲奶能疼到哭,當時他隻當是誇張,現在才知道,那些話根本沒摻半點水分。他偷偷抬眼往詩雅雨那邊瞥了一眼,正好看到她疼得輕輕蹙眉,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滑,滴在被子上,暈開一小片淺痕。
不知怎麼的,章鵬的心裡突然揪了一下,像被什麼東西攥住似的。他想起詩雅雨剛嫁過來時的樣子,說話輕聲細語的,每次做飯都會問他愛吃什麼,就算林香偶爾刁難,她也隻是默默忍下來。可現在,她躺在病床上受這份罪,自己卻隻能縮在角落裡偷偷看,連句安慰的話都不敢說。
他手指懸在屏幕上,想把通乳師的聯係方式記下來,可還沒等他按保存,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冷嗬:“大半夜不睡覺,拿著手機看什麼看!”
章鵬嚇得手一抖,手機差點掉在地上。他慌忙鎖屏,轉過身時,正好對上林香瞪過來的眼睛。她不知什麼時候坐起來了,頭發亂糟糟的,臉上滿是被吵醒的不耐煩,眼神像刀子似的刮在他身上。
“媽……我、我沒看什麼……”章鵬的聲音瞬間弱了下去,下意識地把手機往身後藏了藏,“就是……就是看看時間。”
“看時間?”林香冷笑一聲,從折疊床上下來,走到他麵前,伸手就去奪他手裡的手機,“看時間需要偷偷摸摸的?我看你是在偷懶耍滑,不想上班了吧?明天不用去公司了?家裡的房貸不用還了?沒用的東西!”
章鵬連忙把手往後縮,可林香的手勁很大,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硬生生把手機搶了過去。她按亮屏幕,看到鎖屏界麵上沒什麼異常,可還是不依不饒地戳著章鵬的額頭:“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上班要好好乾活,彆整天抱著個手機瞎看!現在雅雨在坐月子,寶寶也需要人照顧,你要是敢掉鏈子,看我怎麼收拾你!”
章鵬低著頭,不敢反駁,隻能任由林香數落。他能感覺到口袋裡的手機還在發燙,剛才搜索通乳師時那點微弱的念頭,像被潑了盆冷水,瞬間涼透了。他偷偷抬眼往詩雅雨那邊瞥了一眼,正好看到她也在看這邊,眼神裡帶著點慌亂,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像是在期待什麼,又像是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媽,我知道了,我這就睡覺,明天一定好好上班。”章鵬連忙服軟,伸手想去拿手機,“您彆生氣了,快把手機還給我,我保證不看了。”
林香把手機往他懷裡一扔,沒好氣地說:“趕緊睡!再讓我看到你大半夜不睡覺,看我怎麼收拾你!”說完就轉身走回自己的折疊床,躺下時還故意發出很大的聲響,像是在發泄不滿。
章鵬握著冰涼的手機,手指在鎖屏鍵上反複摩挲。他能感覺到詩雅雨的目光還停在他身上,那目光裡的失望像根細針,輕輕紮在他心上。他想跟詩雅雨說點什麼,比如“我幫你找通乳師”,或者“要不要我去叫護士”,可話到嘴邊,卻被林香剛才的嗬斥堵了回去。他知道,自己一旦開口,隻會招來更多的指責,甚至可能連累詩雅雨被林香罵得更凶。
他重新躺回折疊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詩雅雨痛苦的樣子——她攥著床單的手指泛白,額頭上的冷汗,還有那聲壓抑的悶哼,每一個細節都像電影片段似的在眼前晃。他悄悄把手機從口袋裡拿出來,再次按亮屏幕,快速點開剛才的搜索頁麵,想把通乳師的電話記下來,可手指剛碰到屏幕,就聽到林香翻身子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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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鵬嚇得立刻鎖屏,把手機塞回枕頭底下,連呼吸都放輕了。他能聽到林香的呼吸聲漸漸平穩下來,知道她又睡著了,可心裡那點剛冒頭的關切,卻像被掐斷的火苗,再也燃不起來了。他想起自己以前不是這樣的,剛認識詩雅雨的時候,他還會為了她跟林香爭辯兩句,可結婚後,在林香一次又一次的打壓下,他慢慢學會了沉默,學會了逃避,連最基本的保護都做不到。
病房裡又恢複了安靜,隻有監護儀的聲音和詩雅雨偶爾的輕喘。章鵬側躺著,眼睛盯著天花板,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著,又悶又澀。他知道,自己剛才那點偷偷的心疼,在林香的嗬斥麵前,根本不值一提。他就像個縮頭烏龜,隻能躲在角落裡,看著詩雅雨在痛苦裡掙紮,連伸出手幫一把的勇氣都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詩雅雨輕輕下床的聲音。他偷偷睜開眼,看到她扶著床頭,慢慢走到嬰兒床旁邊,小心翼翼地給寶寶蓋好被子,動作輕得像怕驚擾了什麼。月光從窗簾縫隙漏進來,落在她身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看起來格外孤單。
章鵬的心裡又泛起一陣愧疚,他想起來,詩雅雨嫁給自己後,好像就沒怎麼開心過。林香總是挑她的毛病,自己又總是幫不上忙,現在她生了孩子,還要受這麼大的罪。他悄悄摸出枕頭底下的手機,借著月光,快速記下了一個通乳師的電話,然後把手機塞回口袋。他不知道自己明天會不會有勇氣聯係通乳師,也不知道就算聯係了,林香會不會同意,可他還是想試試看——至少,不能讓詩雅雨再這麼疼下去了。
他閉上眼睛,心裡默默祈禱著,希望明天能有機會幫到詩雅雨。可他也清楚,自己的這點念頭,在林香的強勢麵前,或許根本不堪一擊。就像現在,他隻能躺在折疊床上,聽著詩雅雨壓抑的呼吸聲,任由那點微弱的心疼,在心裡慢慢冷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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