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的硝煙尚未散儘,空氣中彌漫著血腥、焦糊與邪法殘留的淡淡腥甜。解救出的邊民蜷縮在一起,眼神空洞,如同驚弓之鳥。丙字營殘存的士卒不足五十,人人帶傷,但經過血牙將軍一役的洗禮,又沐浴在方炎新晉化罡境的兵煞餘威之下,眼中非但沒有頹喪,反而沉澱出一種百戰老卒才有的、近乎冷酷的堅韌。
李崇山老都督臉色沉凝如水,親兵們正仔細搜查薩滿殘骸和血牙將軍的屍身,試圖找出更多關於《血狼圖騰》邪法的線索。世家子孫耀等人則遠遠避開血腥處,臉色蒼白,眼神閃爍,偶爾投向方炎的目光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忌憚和一絲隱藏的嫉恨。方炎化罡初成,體內罡元如汞漿流轉,帶來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卻也伴隨著巨大的消耗。他抓緊時間運轉烽火呼吸法,貪婪地汲取著戰場上殘留的兵煞血氣,識海中青銅兵書光華流轉,正全力推演著新解鎖的《吳子·圖國》篇。
“圖國之道,首在知彼…”兵書推演將方才遭遇的血祭戰陣、薩滿邪術、血牙將軍的功法特點一一剖析、建模,試圖從中找出蠻族力量的根源與破綻。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如同冰冷的蛇信,始終盤踞在方炎心頭,並非來自眼前的屍體,而是…歸途!
“都督!此地不宜久留!”方炎霍然起身,走到李崇山身邊,壓低聲音,“血狼親衛在此設下血祭陷阱,絕非孤立。末將恐歸途之上,另有埋伏!”
李崇山蒼老的眼中精芒一閃,他久經沙場,豈能不知?但此刻軍卒疲憊,傷員眾多,強行在戈壁中與可能存在的伏兵纏鬥,凶險萬分。“你有何見地?”
方炎目光掃過嶙峋的怪石林和遠處起伏的沙丘:“末將以為,敵必料我原路返回,或急於回關報信。我們偏要反其道而行!繞行‘鬼哭峽’,雖險峻難行,卻可出其不意!”
“鬼哭峽?”李崇山眉頭微皺。那是條幾乎廢棄的古道,兩側風蝕岩壁高達數十丈,狹窄處僅容數騎並行,風聲淒厲如鬼哭,故而得名。一旦被堵在裡麵,便是甕中之鱉。
“置之死地而後生!”方炎眼神銳利,“敵若設伏,主力必在歸途要隘。鬼哭峽險峻,敵料我不敢走,即便有伏,兵力也絕不會多!且峽道狹窄,正可抵消蠻騎衝擊之利,利於我結陣固守,發揮兵煞優勢!”
李崇山深深看了方炎一眼。此子不僅勇武絕倫,臨陣突破,竟在兵法韜略上也初顯崢嶸!這份膽識與急智,非常人可及。“好!就依你所言!傳令:輕傷者背負重傷員,拋棄所有輜重,隻攜武器乾糧!目標——鬼哭峽,急行軍!”
命令下達,無人質疑。經曆過石林血戰,方炎在士卒心中已近乎戰神。隊伍迅速整編,沉默而高效地朝著與歸途截然相反的方向疾行。
戈壁的日頭毒辣,腳下的礫石滾燙。隊伍在沉默中跋涉,隻有粗重的喘息和傷員的壓抑呻吟。方炎走在最前,化罡境的敏銳感知提升到極限,罡元在經脈中緩緩流淌,修複著傷勢,也警惕著四周。識海兵書結合《吳子》推演,將鬼哭峽的地形、可能的伏擊點、應對方案反複模擬。
黃昏時分,如同巨獸裂口般的鬼哭峽終於出現在視野中。兩側暗紅色的岩壁陡峭猙獰,峽穀內光線昏暗,嗚咽的風聲在嶙峋怪石間穿梭回蕩,果然如同萬鬼同哭。
“停!”距離峽口尚有數百丈,方炎猛地抬手,目光死死盯著前方看似空無一物的峽口地麵。化罡境的目力讓他捕捉到一絲異常——幾處不起眼的沙礫顏色,比周圍更深一點,像是…被某種粘稠液體浸潤過!
“血跡?新鮮的!”老兵趙大猛也察覺了,聲音嘶啞。
方炎心頭警兆狂鳴!識海兵書瞬間將感知到的細節放大推演:血跡的分布、風的方向、兩側岩壁幾處陰影過於凝滯的區域…一個陰毒的陷阱在腦海中清晰浮現!
“敵襲!結圓陣!舉盾!”方炎厲嘯,聲震峽穀!幾乎在他出聲的同時——
咻!咻!咻!咻!
淒厲的破空聲如同死神的呼哨,從兩側高聳的岩壁陰影處爆射而出!不是尋常箭矢,而是一支支足有兒臂粗細、前端綁著獸皮囊的巨弩!弩箭並非射向人群,而是狠狠釘在隊伍前方數丈的地麵上!
噗!噗!噗!
獸皮囊瞬間破裂,大量粘稠、散發著刺鼻腥臭的暗綠色液體潑灑開來,瞬間將峽口前方大片區域覆蓋!
“是猛火油!還有…腐毒!”一名見多識廣的親兵駭然變色!
緊接著,岩壁高處傳來蠻族薩滿那特有的、癲狂的吟唱!數道暗紅色的邪異光芒射入地麵那灘粘稠的混合物!
轟——!!!
衝天烈焰瞬間爆燃!暗綠色的火焰帶著令人作嘔的毒煙,如同地獄火牆般拔地而起,瞬間封死了整個鬼哭峽入口!炙熱的氣浪夾雜著劇毒煙霧撲麵而來,隊伍前列的幾名士卒猝不及防,吸入毒煙,頓時臉色發青,口吐白沫倒地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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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快退!”孫耀等人嚇得魂飛魄散,拔腿就想往後跑。
“不能退!”方炎怒吼,罡元灌注聲音,壓下混亂,“後方必有追兵!入峽才有生路!”他看得分明,這毒火陷阱看似凶猛,覆蓋範圍卻隻限於峽口前方一片,目的是將隊伍逼退或阻滯在此,等待後方伏兵合圍!
“入峽?這火牆…”李崇山老都督麵色凝重,這毒火邪異,尋常方法難以撲滅。
“隨我——衝過去!”方炎眼中厲色爆閃!識海兵書瘋狂運轉,新領悟的《吳子·圖國》中“料敵機先,因敵製勝”的精義與戰場直覺完美融合!他體內剛剛恢複的罡元毫無保留地洶湧而出!
嗡!
一層凝練如實質、半尺厚的暗紅色琉璃罡氣護盾瞬間在他身前凝聚、擴張,形成一麵數丈寬、一人高的巨大罡氣壁障!
“丙字營!兵煞聚我!凝!”方炎咆哮,烽火呼吸法運轉到極致!身後殘存的丙字營士卒,連同李崇山的親兵,瞬間感受到一股強大的牽引力!他們體內殘存的兵煞,以及被眼前絕境激發的決死戰意,如同百川歸海,瘋狂湧向方炎!
方炎身體劇震!這一次,他引導的不再是丙字營幾十人,而是包括了李崇山親兵在內的上百精銳的兵煞!識海青銅兵書爆發出璀璨光芒,如同熔爐般瘋狂煉化、提純這股龐雜而狂暴的力量!《紀效新書·膽氣篇》的意誌加持讓他死死守住心神!
“不夠!還不夠!”方炎雙目赤紅,牙齦都咬出血來!要頂著這邪異毒火衝過去,罡氣護盾的強度還差一線!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老夫助你一臂之力!”李崇山蒼老卻堅定的聲音響起!一股浩瀚、精純、蘊含著百戰鐵血意誌的磅礴“軍魂”之力,並非威壓,而是如同溫熱的暖流,轟然注入方炎凝聚的罡氣護盾之中!
轟隆!
得到百戰軍魂加持的罡氣護盾瞬間光芒大放!厚度暴漲!暗紅色的罡氣壁障上,甚至隱隱浮現出刀槍劍戟的虛影和戰陣衝殺的呐喊!其凝練程度與威勢,遠超之前!
“衝!”方炎發出驚天動地的怒吼,頂著巨大的罡氣護盾,如同一尊燃燒的戰爭巨像,悍然撞向那熊熊燃燒的毒火之牆!
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