潰兵如蒙大赦,架起氣若遊絲、金血浸透重甲的完顏晟,亡命般湧向北岸殘存的浮橋。城樓上,方炎強壓體內翻騰的氣血與文宮劇痛,眼神如鷹隼般鎖定著那尊踏浪而立的玄黑魔神——完顏宗翰。
然而,完顏宗翰的目標,從來不是潰兵。他那張布滿蠻紋的臉上,咧開一個殘酷到極致的獰笑,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死死舔舐著城頭那道身影。
“方炎!嘗嘗我族大聖親賜的——貪狼噬魂箭!”
咆哮聲中,他猛地張開左手!掌心之中,並非血肉,赫然烙印著一顆猙獰咆哮、栩栩如生的貪狼圖騰!那圖騰幽暗深邃,仿佛連通著九幽煉獄,散發著吞噬一切生機的恐怖氣息!
“噗——!”完顏宗翰毫不猶豫地咬破舌尖,一口蘊含著煉魂境巔峰本源力量的金色精血,如同燃燒的熔岩,狠狠噴在掌心的貪狼圖騰之上!
“嗷嗚——!”圖騰如同活物般瘋狂蠕動、膨脹!發出令人靈魂顫栗的狼嚎!那口精血瞬間被圖騰貪婪地吞噬殆儘,緊接著,一股恐怖的吸力爆發!完顏宗翰魁梧的身軀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下去,裸露在外的皮膚瞬間失去光澤,布滿褶皺,仿佛被抽走了半身精血與壽元!
嗡——!一柄通體漆黑、仿佛由最深沉黑暗凝聚而成的骨箭,在完顏宗翰掌心憑空出現!箭杆布滿扭曲的怨魂麵孔,無聲哀嚎;箭鏃形如彎曲的狼牙,閃爍著滅絕生機的幽光;無數道細如發絲、不斷掙紮哀嚎的怨魂黑氣纏繞箭身,凝聚成一頭若隱若現、擇人而噬的貪狼虛影!
“去!”完顏宗翰五指猛地一攥,朝著城樓方向,狠狠一擲!沒有弓弦震動,沒有破空尖嘯!那柄纏繞著無儘怨魂的貪狼噬魂箭,就這麼無聲無息地離手!
然而,就在骨箭離手的刹那——死寂!絕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間籠罩了整個滑州戰場!奔騰的黃河浪濤聲、傷兵的哀嚎、戰馬的嘶鳴、風掠過殘旗的獵獵聲…所有聲音,仿佛被一隻無形巨手瞬間抹去!天空失去了顏色,隻剩下令人心悸的灰白!甚至連思維都陷入了粘稠的泥沼,運轉變得無比遲滯!骨箭所過之處,空間如同脆弱的琉璃,無聲無息地裂開一道道細密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漆黑裂痕!仿佛連光陰本身,都被這來自蠻族大聖的禁忌之力啃噬、撕裂!
城樓之上,方炎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識海之中,那道代表著山河鑒權柄的烙印瘋狂閃爍,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破靈魂的尖銳警報!兵戈文心劇烈震顫,蒼青色的光芒拚命爆發,試圖調動山河之力、兵魂之勇進行防禦!但…太晚了!方才連續催動鎮國戰詩、凝聚山河巨印、硬撼煉魂巔峰,早已將他的力量壓榨到了極限!文宮黯淡,文氣枯竭,精神更是如同風中殘燭!麵對這凝聚了蠻族大聖之力、由煉魂巔峰以半條命為代價發出的絕殺一擊,他竟感覺身體如同被凍結在琥珀之中,調動力量的速度遠遠跟不上那噬魂箭的速度!
“保護侯爺——!!!”千鈞一發之際!一聲撕心裂肺、蘊含著無儘忠誠與決絕的咆哮炸響!是王忠!這位追隨方炎從微末崛起、曆經無數血戰的老將,第一個反應過來!
他沒有任何猶豫!連同身邊五名同樣反應過來的化罡境將領皆是方炎在滑州血戰中提拔、倚重的悍將),如同撲火的飛蛾,爆發出生命中最後、也是最快的速度,以血肉之軀,在方炎身前結成了一堵堅不可摧的人牆!
噗!噗!噗!噗!噗!噗!六聲沉悶到令人心膽俱碎的聲響,幾乎不分先後地響起!沒有金鐵交鳴,沒有血肉橫飛!那柄纏繞著貪狼虛影的噬魂箭,在觸及六位將領身軀的刹那,爆發出的不是物理衝擊,而是最純粹的、滅絕生機的湮滅之力!
六位將領堅韌的軀體,連同他們身上殘破卻依舊堅固的鎧甲,如同被投入了無形的煉獄熔爐!血肉、筋骨、毛發…在億萬分之一秒內,寸寸瓦解,化為最細微的、散發著焦臭味道的飛灰!甚至連他們那飽經戰火磨礪、不屈不撓的靈魂,也未能逃脫!箭身上纏繞的貪狼虛影發出興奮的嘶吼,巨口一張,六道剛剛脫離軀殼、還帶著驚愕與不甘的透明魂影,便被那無形的吞噬之力硬生生撕扯、拖拽,瞬間沒入了漆黑箭鏃之中,成為了箭下新增的哀嚎怨魂!
六團人形的、由血肉與靈魂燃燒殆儘的灰燼火炬,在方炎眼前瞬間騰起,又在刹那間熄滅!隻留下六縷青煙,以及空氣中彌漫的、令人作嘔的焦糊與靈魂湮滅的冰冷氣息!
黑箭去勢稍減,箭身上纏繞的怨魂黑氣似乎因吞噬了六道強大的戰魂而更加濃鬱,那頭貪狼虛影也凝實了一分!它帶著滅絕一切的恐怖氣息,依舊冷酷無情地、如同死神之吻,直射方炎眉心!
方炎目眥欲裂!王忠和五位將領瞬間化為飛灰的景象,如同最鋒利的刻刀,狠狠鑿穿了他的心臟!巨大的悲痛與滔天的怒火瞬間衝垮了身體的極限!他怒吼一聲,強行榨取識海最後一絲力量,雙手交叉護於額前,兵魄印擋在身前,試圖做最後的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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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蠻——安敢放肆!!!”
就在那滅絕生機的箭鏃即將洞穿兵魄印、觸及方炎皮膚的瞬間!一聲蒼老、沙啞,卻蘊含著無儘殺伐之氣、如同金戈鐵馬踏破曆史長河的怒喝,自九天之上轟然炸響!
聲音未落,天邊一道青色雲氣,浩蕩磅礴,如九天垂落的匹練,撕裂了戰場上空死寂的灰白!雲氣之上,一位老者踏雲而立!他身著洗得發白的麻衣,腳踩布鞋,須發皆白卻根根如戟般倒豎!麵容清臒,皺紋深刻如刀劈斧鑿,一雙眸子卻亮得驚人,如同蘊藏著千軍萬馬、屍山血海!周身沒有驚天動地的威壓,卻自有一股定鼎乾坤、氣吞萬裡如虎的磅礴大勢!正是威震西陲、令蠻族聞風喪膽的大宋西軍統帥——種師道!
種師道顯然是在接到滑州危急的軍報後,不惜動用秘法,跨越千山萬水,於最危急關頭趕至!
眼見那吞噬了六位忠勇將領魂魄的噬魂黑箭,已至方炎麵門,種師道眼中寒光爆射!他須發怒張,胸膛猛地一鼓,張口一吐!
“咄!”
一聲斷喝,如驚雷炸響!一道凝練到極致的青色光華自他口中噴薄而出!
那光華離口便長,瞬間化作一柄長三尺三寸、通體如青玉精心雕琢而成的舌劍!劍身之上,並非尋常鋒刃,而是密密麻麻、流淌著微光的細小文字——赫然是《春秋》經文中的微言大義!“尊王攘夷”、“大一統”、“華夷之辨”…無數蘊含著儒家正道、人族氣節的文字在劍身上流轉不息,散發出堂皇正大、誅邪辟易的無上威嚴!
青玉舌劍後發先至,速度快到超越了思維!劍尖精準無比地、分毫不差地劈在了那貪狼噬魂箭的箭鏃之上!
鏘——!!!!一聲足以撕裂神魂、震碎耳膜的金鐵交鳴之聲響徹雲霄!仿佛兩件絕世神兵在九天之上對撞!青玉舌劍之上,《春秋》經文光芒狂閃,劍身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哀鳴,赫然崩開了一道細微卻觸目驚心的裂痕!而那柄凝聚了蠻族大聖之力、吞噬了六位忠魂的貪狼噬魂箭,在蘊含儒家聖道真言與種師道畢生修為的舌劍斬擊下,終於發出一聲淒厲到不似人間的哀嚎!漆黑的箭身劇烈顫抖,纏繞的怨魂黑氣如同被烈陽灼燒般嗤嗤作響,迅速消散!箭鏃上那猙獰的貪狼虛影發出一聲不甘的咆哮,轟然潰散!
最終,在無數道驚駭欲絕的目光注視下,那道滅絕生機的恐怖黑箭,當空炸裂!化作漫天翻湧、散發著刺鼻硫磺與靈魂焦臭氣息的漆黑戾氣,被戰場上的罡風迅速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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