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像鞭子一樣抽打著碎石村破敗的巷弄,將泥濘攪成一片令人絕望的沼澤。就在濕透的短棍帶著沉悶風聲即將砸落的瞬間,那個蜷縮在泥水裡的瘦小身影爆發出驚人的求生本能。
她根本沒試圖起身,反而借著撲向麵包的衝勢,整個人猛地向旁邊濕滑的泥地一滾!“噗嗤!”短棍狠狠砸在她剛才趴伏的位置,濺起大片渾濁的泥漿。
兩個追兵因用力過猛,加上腳下泥濘濕滑,竟雙雙踉蹌了一下。
就是這電光石火的間隙,女孩像一條滑不留手的泥鰍,手腳並用,不顧一切地沿著牆根陰影向更狹窄、堆滿破筐爛桶的死角竄去。
她對這裡的地形熟悉得令人心驚,矮身鑽過一個傾倒的破木架,又靈巧地翻過一堆濕漉漉的枯柴,動作快得隻在雨幕中留下一個模糊的、沾滿泥漿的影子。
“操!跑了!”
“追!她跑不遠!”
兩個追兵氣急敗壞地咒罵著,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泥濘中追趕,但速度明顯被惡劣的環境拖慢,很快就被曲折的巷道和密集的雜物甩開。
一心這才從陰影中走出,冰冷的雨水順著他的夜視儀的鏡片流淌。
他再一次升起nx3無人機,就在回傳的畫麵裡,那個瘦小的身影如同受驚的幽靈,在破敗的迷宮間幾個閃爍,徹底消失在暴雨和黑暗深處。
操控著無人機在高處盤旋巡視片刻,確認了追兵迷失方向罵罵咧咧地放棄返回後,一心才根據無人機最後丟失的熱源方向,悄無聲息地追索而去。
熱源信號微弱且不穩定,蜷縮在角落一個傾倒的破瓦罐和半堵殘牆形成的、勉強能遮擋一點風雨的三角凹陷裡。
一心放慢腳步,如同融入雨夜的霧氣,無聲地接近。雨水砸在垃圾堆的破鐵皮和瓦礫上,發出嘈雜的聲響,掩蓋了他最後幾步的輕微動靜。
他停在巷口,身影在暴雨的灰暗背景中投下一片更深的陰影,瞬間籠罩了那個蜷縮在角落的瘦小存在。
那身影背對著巷口,身體縮成一團,裹著那件濕透沉重的粗麻布鬥篷,像一隻被遺棄在暴風雨中的雛鳥,瑟瑟發抖。
她似乎對外界的危險暫時麻木,或者說,饑餓壓倒了一切。正用沾滿汙泥、凍得通紅的手指,死死抓著一塊剛從懷裡掏出來的東西——一塊顏色灰暗、邊緣長著可疑黴斑、在雨水中泡得發脹變形的黑麵包。
她低著頭,像護食的小獸,用牙齒拚命撕扯、啃食著那發黴的部分,喉嚨裡發出壓抑的、近乎嗚咽的吞咽聲。
她濕透的短發緊貼在額頭上,雨水混著泥漿不斷流下,但她毫不在意,隻是機械地、貪婪地啃咬著,仿佛那是世間唯一的救贖。
為了看得更清楚,一心把無人機的影像傳到手機上——清晰地捕捉到她微微顫抖的肩膀,以及額頭上那不正常的、在低溫雨水中依然透出的病態紅暈——她在發燒,剛剛的追逐,大概已經耗儘了她最後的力氣。
她似乎終於感覺到光線被遮擋,啃咬的動作猛地僵住。沾著黴斑和泥漿的嘴停止了咀嚼,身體繃緊如拉滿的弓弦。
她沒有立刻回頭,隻是那抓著麵包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
“嗬...”
一聲低沉沙啞的、帶著濃重鼻音和明顯顫抖的輕笑,突兀地在雨聲中響起。她慢慢、慢慢地轉過頭來。
兜帽早已滑落,濕漉漉的、肮臟的短發貼在蒼白瘦削的臉頰上,雨水衝刷著汙泥,露出尖削的下巴和挺直的鼻梁。但最攝人心魄的,是她的眼睛——
如同兩滴凝固在無儘寒夜中的血珠。
此刻,這雙血瞳裡沒有恐懼,反而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混合著極度疲憊和病態亢奮的光芒,直勾勾地盯著一心。
她咧嘴一笑,露出沾著黑色麵包屑的牙齒,笑容在泥汙和病容中顯得扭曲而詭異。
“啊,朋友...”她的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還帶著發燒引起的喘息和咳嗽,“咳咳...你是來抓我的嗎?”她一邊說著,一邊不動聲色地將那塊發黴的麵包飛快地塞回懷裡,仿佛那是最後的珍寶。“我覺得...我們可以做一筆交易...”
一心才準備開口回應,她便突然伸出手,那隻沾滿汙泥、冰冷而瘦得骨節分明的手,猛地拽住了一心的手腕。
力道大得驚人,完全不像一個如此瘦弱且生病的女孩該有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