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館角落的陰影濃稠如墨,劣質油脂的氣味與賽琳娜身上逸散的蜂蜜甜香詭異交織。
她指尖的金液在桌麵上暈開一小灘濕痕,又被迅速抹去,仿佛要擦掉這場交易的所有痕跡。
“嗯,我答應你,我會儘全力去查艾莉諾·銀輝的死因。”一心的聲音打破凝固的空氣,綠眸在昏暗中銳利如隼,“但彆指望能有什麼‘好結果’——在我看來,聖教的陰影,吃人不吐骨頭。”
“足夠了。”賽琳娜終於開口,聲音恢複審判官特有的平板,卻透著一絲疲憊的沙啞,“你的‘誠意’,我也收到了。”
賽琳娜冰藍的右眼微微眯起,像是被“陰影”二字刺痛。她沉默著將餐刀從桌麵拔出,木屑簌簌落下。
賭徒。
這個念頭滑過她混亂的思緒。
眼前這個異界來客,帶著“鋼鐵巫術”對艾澤瑞安聖光的褻瀆與不可預測的鋒芒,是刺破教廷千年鐵幕的唯一變數?
還是將她更快拖入深淵的災星?
她想起鍍金村雨夜他擊偏的箭弩,想起他果斷的答應施援——沒有絲毫“神恩”的施舍感,隻有一種...近乎魯莽的、屬於凡人的效率。
這效率本身,就是對聖光緩慢救贖信條最尖銳的諷刺。
信仰的高塔在她心中已布滿裂痕,而此刻,她正親手將撬棍遞給一個可能拆毀它的人。
“你的‘問題’。”她收回目光,動作重新恢複審判官式的精準,“問吧。趁我...還未改變主意。”
一心的身體前傾,鬥篷陰影覆蓋半張桌麵,綠眸銳利如他無數次從槍口射出的tsx彈頭:“該你支付‘訂金’了。告訴我,教廷在永青王國邊境的‘伐木隊’,究竟在伐什麼木?教廷...想要開疆擴土了對吧?”
賽琳娜切割羊肉的刀尖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我司職淨罪審判,非軍務。但...樞機院上周密令審判庭,抽調了三名聖軍的校官,前往東境‘伐木隊’駐地...在半個月內穩定新征勞力——我碰巧隻知道這些了。”
邊境強征壯丁、糧草和兵器的調動、軍方人員的介入,一心本來就認為教廷在永青開展的軍事行動是板上釘釘的,而從賽琳娜這樣的高階“官方人員”口中流出的情報,就是最好的確認,一切都已經無比清晰了。
而教廷的正式行動,恐怕就是在這半個月內了。
“您說的這些,對我來說也足夠了。”一心點頭,將最後一點黑麵包塞進嘴裡,粗糙的口感如同咽下現實的沙礫,“感謝審判官大人的...‘誠意’。”
賽琳娜沒有回應。
她推開一排銅幣在油膩的桌麵,金屬碰撞聲清脆刺耳。
“另外...關於你的信,也許可以去找副主教維克多·莫雷碰碰運氣。”她起身,重甲在昏暗中折射著冷光,“內庭事務現由他代管。就說...是‘銀輝’介紹的行商,為奧特大人‘轉呈家鄉舊物’。”
她最後瞥了一眼一心:“祝你的‘廢紙’...能找到它的碎灰堆。”
時間還早,一心決定還是幫助奧利弗神父儘那未儘之事。
他重返光樞大教堂入口時,夕陽正將白石台階染成血色。
副主教維克多·莫雷那身猩紅緄金邊的長袍在餘暉中刺目如凝固的鮮血。
他正對兩名書記官訓話,騎士的矛尖在他身後閃爍著寒光,在眾人的教堂中,一心聽到了他的名字。
一心躬身,姿態謙卑到無可挑剔:“願艾澤瑞安的聖光永耀!尊敬的莫雷副主教大人。小人受‘銀輝’閣下指引,特來為奧特主教大人轉呈些許家鄉舊物,不知道他是否還在當值?”
他奉上那封邊緣已有些磨損的信:“此物附苔木鎮奧利弗神父...”
“苔木鎮的奧利弗?!”維克多驟然打斷,眼角細紋如刀刻般繃緊,聲音陡然拔高,“那個不知天高地厚、屢次妄議‘聖稅’玷汙聖聽的邊境狂徒?”
他寬大的猩紅袖袍猛地一揮,仿佛要掃開無形的穢物,布料邊緣險險掠過信件:“他的瘋言瘋語早已堆滿了異端審判庭的廢稿室!聖都的秩序殿堂,豈容此等塵埃沾染?!”
鏘!他兩名騎士的矛刃瞬間交錯,寒光凜冽,封死了通往內庭的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