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號角聲撕裂了四周上空彌漫的硝煙與血腥味,如同哀鳴。
圍攻石樓的教廷士兵如同被無形的提線扯動,瞬間停止衝鋒,盾牌撞擊地麵的悶響、傷兵的呻吟、鎧甲摩擦的刺耳聲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片詭異的聲幕。
一心心中沒有勝利的喜悅,他們為什麼撤退?還有...他爭取到了多少時間?
莉莉安和鎮民們...他聽著遠處教廷軍隊那混亂卻迅速的撤退聲——馬蹄踐踏泥水、鎧甲碰撞、傷員的呻吟以及軍官壓抑著狂怒的嗬斥。
nx3無人機傳回的俯瞰畫麵顯示,那支紀律嚴明的隊伍正如同退潮般收縮,放棄了進攻的鋒銳,帶著傷員和屍體,狼狽卻有序地沿著來路撤去。
一心強迫自己壓下疑慮,因不願看到一樓遍地的屍骸而直接從本就低矮的二樓跳下。
他猛地扭頭望去,隻見遠處,那個教堂所在的方向,一道濃黑的煙柱正筆直地刺向鉛灰色的天空。
那煙柱翻滾著,帶著不祥的橘紅色光芒在內部隱隱閃動,像一條垂死的惡龍在掙紮吐息。
他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尾椎骨竄上頭腦,瞬間壓倒了身體的疲憊。
教堂!奧利弗神父!
“該死!”一心低吼一聲,身體如同離弦之箭般彈射而起。
pvs隱蔽鬥篷在疾奔中獵獵作響,他像一道融入陰影的疾風,以最快的速度衝向那象征著災難與毀滅的煙柱源頭。
靴子重重踏在泥濘的街道上,濺起渾濁的水花,每一步都踏在狂跳的心臟上。
與此同時,苔木鎮西邊,廢棄礦洞幽深的入口處。
莉莉安癱坐在冰冷潮濕的地麵上,背靠著粗糙的岩壁,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破風箱般的嘶啞聲響。
她感覺自己的肺像被火燒過,喉嚨乾裂疼痛,連吞咽口水都困難。
那雙標誌性的血紅眼瞳此刻布滿血絲,眼神空洞地望著礦洞深處搖曳的火把光芒,以及火光照映下那一張張驚魂未定、寫滿恐懼與茫然的臉龐。
老人、孩子、抱著嬰兒的婦女...幾乎所有能跑動的鎮民,都被她連推帶拽、連哄帶嚇地塞進了這個相對安全的避難所。
過程混亂不堪,哭喊聲、斥罵聲、孩童的啼哭聲混雜在一起,幾乎讓她本就緊繃的神經徹底斷裂。
她記不清自己跑了多少條街巷,拍打了多少扇緊閉或敞開的門,用儘了她能想到的所有威脅和哀求的詞彙——“審判官來了!不想被燒死就快走!”“神父說的!去西邊礦洞!”“跑啊!你們想留下來等死嗎?!”
她甚至粗暴地從一個死活不肯離開破屋的老婆婆懷裡搶走了她視若珍寶的陶罐裡麵是幾枚攢了不知多久的銅幣),威脅要砸碎它,才逼得那老婆婆哭罵著跟上了隊伍。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比那些稅吏還要麵目可憎。
啊...在那段流浪的日子裡,她也是這樣的無所不用其極,她還以為自己再也不用那樣活著了...
但,至少,她成功了。至少大部分人都進來了,暫時安全了,像一心說的一樣,這件事隻有她能做,而且她也做好了...
緊繃的弦驟然鬆弛,巨大的疲憊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讓她隻想就此睡去,永遠不再醒來。
她下意識地抬手,想擦掉額頭上粘膩的汗水,手指卻觸碰到了空蕩蕩的劉海。
那裡,本該彆著一枚生鏽的、冰涼的鐵片。
莉莉安的身體瞬間僵直。血紅的瞳孔驟然收縮,空洞的眼神被一種近乎瘋狂的驚恐取代。
發卡!她的發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