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鬼...”耳機裡傳來一心自己的吸氣,他似乎才理解精靈傳說的真正重量——
這也叫魔法?
明明是神明王座的一角,鍛造成箭矢的弑神之舉。
這一次,眼前的發生的一切反而讓一心感到無比震撼,這是遠超他所有戰場認知的暴力,是某種從未見過的法則層麵的“抹除”。
“這種規模的魔法術式...為什麼不早點用?害我在這個綠色地獄裡都快要被泡爛了。”
“...如果她原本就這麼強,那為什麼還會發生...那些事...”
透過逐漸散去的能量餘暉,他看到莉蘭妮的身影立於原地,手中長弓的靈髓紋路正急速黯淡下去,如同熄滅的星環。
在她的膝蓋砸進腳下泥濘的前一秒,引弓的右臂肌膚寸寸龜裂,裂縫中溢出的不是鮮血,是灼目的暗銀流火。而那一頭淡金長發,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為枯槁的灰白。
在她重新站起時,一切又恢複如常。
在莉蘭妮近乎降維的打擊之下,法師隊的戰力被瞬間瓦解,土匪的組織度也徹底崩潰。
殘餘的土匪如同被搗毀巢穴的蟲蟻,尖叫著從燃燒的廢墟和同伴焦黑的殘肢間湧出,盲目地撲向營地外圍的黑暗——那裡曾是他們的退路。
但黑暗此刻化作了鐵壁。
密林的陰影中,亞爾諾中隊長戰刀出鞘的清鳴撕裂夜空。
“封死左翼!”他高聲吼著,麾下遊騎兵如墨綠色的激流從板狀根後傾瀉而出。箭矢精準地釘入逃亡者前方的泥地,編織成一道不斷收縮的死亡柵欄。
幾乎同時,營地右側傳來沉悶的撞擊與慘嚎。
亞瑟中隊的重盾手如移動的城牆,將另一股潰兵狠狠撞回火場。後排弓手冷靜地拋射,箭雨覆蓋潰兵後方的空地,切斷其二次衝鋒的空間。
莉蘭妮從一心那正兒八經地學到了“型火力”布置。
營地核心區域,那頂曾庇護著殘餘土匪和法師團的巨大獸皮帳篷,連同支撐它的粗木框架,已在莉蘭妮那驚天一箭引發的殉爆中化為漫天飛舞的焦黑碎片和燃燒的餘燼,散落一地。
很快,精靈遊騎兵戰士們的身影,開始在昏暗搖曳的火把光芒中穿梭。
他們在清理戰場,收殮同伴的遺體。偶爾有壓抑的、對重傷同伴的呼喚和低低的啜泣聲傳來,很快又被更遠處傷員的痛苦呻吟所淹沒。
此時,一心無視周遭帶著菲恩邁步穿越戰線,透過火控瞄具,視線在翻騰的煙霧與奔逃人影中急速遊走:“托德...你在哪?”
他心中暗語,可眼前沒有一人的特征能夠對得上那獵戶的描述。
當一心的身影從營地邊緣那片巨大蕨類植物的陰影中完全顯現時,莉蘭妮·月影就站在那頂殘破帳篷燃燒的廢墟前,背對著他,纖細挺拔的身影在跳躍的火光映照下,投下長長的、微微搖曳的影子。
她手中緊握著那把已經黯淡下去的“月蝕”長弓,弓身上隻餘下幾縷微弱的淡藍流光,如同疲憊的呼吸般明滅不定。
她微微低著頭,淡金色的發辮有些淩亂地垂在頸側,尖長的耳朵在火光的勾勒下繃得筆直。
就在一心距離她還有十步之遙時,莉蘭妮的身體猛地一顫。她倏然轉過身。
那雙青綠色的眼眸,瞬間鎖定了那個裹在偽裝鬥篷裡的身影。瞳孔邊緣原本殘留的、細碎如星屑般的銀輝,在這一刻驟然亮起,爆發出銳利的光芒。火光跳躍在她白皙的臉上,映出清晰的震驚。
“…一心?”莉蘭妮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她自己都未曾意識到的沙啞和緊繃,在寂靜的餘燼中異常清晰。
她向前踏了一步,腳下踩碎了一塊焦炭,發出刺耳的碎裂聲。她的動作帶著一種異乎尋常的穩定,仿佛每一步都經過精確計算,但那過分挺直的脊背卻泄露了一絲強撐的痕跡。
“還能是誰?”一心扯了扯嘴角,試圖露出一個慣常的、帶著點玩世不恭的弧度,但放鬆之後湧上大腦的疼痛,讓這個笑容顯得有些怪異和疲憊。
他的目光掃過那片仍在冒煙的帳篷廢墟,又落回莉蘭妮身上,綠瞳裡閃爍著複雜的光,“我差點以為你要把整個營地都炸上天。雖然效果拔群,但下次還是提前說一聲,我好躲遠點。”
很快,他的目光越過莉蘭妮的肩膀,落在了她側後方一個纖細的身影上——塞拉。那個林愈者學徒,此刻正完好無損地站在那裡。
她身上沾染了些泥汙,臉色也有些蒼白,但眼神明亮,正帶著一種混合著敬畏和後怕的神情看著莉蘭妮,又飛快地瞟了一眼走近的一心。
一瞬間的錯愕如同冰冷的電流竄過一心的脊椎。塞拉在這裡?她成功送達了消息?那為什麼莉蘭妮·月影還會出現在這裡?
“她送到了。”莉蘭妮的聲音恢複了指揮官慣有的清冷,但那緊繃感並未完全消失。她的目光在一心身上快速掃視——
從他沾滿泥濘和暗色汙漬的褲腿,到腰側明顯被某種銳物劃破、內襯纖維外翻的彈力布,再到戰術背心上幾處深色的、疑似血跡的斑塊,最後落在他微微低垂、被護目鏡隔開的雙眼上,“你的消息,她送到了。在主力前鋒接敵之前。”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這時,一心已經走到莉蘭妮麵前幾步遠的地方。那股混合著血腥、焦臭和濕泥的氣息撲麵而來,其中還夾雜著一絲莉蘭妮身上特有的、如同冷冽鬆針般的淡香。
“那你為什麼…”一心的話沒說完,目光掃過莉蘭妮手中黯淡的“月蝕”,又瞥了一眼她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色,以及她站立時那過分用力、指節都有些發白的握著弓的手。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消耗,巨大的體力與魔力的消耗。她選擇了一種最直接、最暴烈的方式來結束這場戰鬥,哪怕代價是她自己。
莉蘭妮迎上他的目光,青綠色的眼眸裡沒有絲毫閃躲,隻有一種近乎固執的平靜:“箭已在弦上。前鋒接敵,強行撤下來,士氣會崩潰的。”
“而且,你們前期的工作做的很好——汙染他們的補給、製造恐慌、撕開他們的防禦核心,把每一條可以利用的補給路線都清晰地傳到了我的耳邊——如果沒有這些,我們不可能隻用這點代價就擊潰他們。”
她頓了頓,目光投向頭頂那片被濃密樹冠切割得支離破碎的、隻有零星幾點星辰露出的漆黑天穹。“今天是‘無月之夜’。月蝕,在無月之時...才是她最接近‘全蝕’本源的時刻。機會隻有一次。”
她的解釋清晰、冷靜,帶著指揮官複盤戰局的邏輯,仿佛身體巨大的消耗與她無關。
“也不是不合理...”一心點了點頭,語氣裡帶著一絲他特有的、介於認可和調侃之間的味道,“而且確實...我們的通訊有客觀的因素無法很好的建聯,這沒辦法。”
他的目光再次掃過她蒼白的臉和緊繃的身體,話鋒微轉:“我們各自的事情都辦完了,現在,先讓林愈者看看你?你現在的臉色可難看了。”
莉蘭妮的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想反駁什麼,但最終隻是用更冷的語氣說:“我沒事。你先處理你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