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的死寂,被那五個不緊不慢、高舉雙手逼近的熱源撕得粉碎。
精靈隊員們弓弦緊繃,呼吸壓抑在喉頭,目光死死鎖住那一片搖曳著投降白旗般姿態、卻散發著比任何衝鋒都更令人心悸的威脅的陰影。
一心緩緩從樹後完全站起身,步槍槍口依舊低垂,但每一寸肌肉都處於爆發前的臨界狀態。
他向前走了兩步,刻意站在了所有精靈隊員的前方,將自己暴露在對方可能的火力線上,這是一個清晰的無意立即攻擊的信號。
夜視儀視野中,那五個身影的細節逐漸清晰。
標準的威斯派利亞特戰裝備,與他一身的賽諾特拉製式形成了冰冷的鏡像。
為首的隊長身形高大,麵罩中的眼神看不真切,但那份刻意放緩的、帶著審視與嘲弄的步伐,卻比任何表情都更具侮辱性。
雙方在二十米的距離上同時停步。這個距離,對於雙方操作員之間,生死隻是一念之間。
“晚上好啊,鄰居。”威軍小隊長拉下麵罩,露出年長的麵容,那懶洋洋的腔調,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在這片鳥不拉屎的林子裡遛彎,還順帶牽著這群本地土著,這算什麼,異界國際主義?”
他的目光掃過一地匪徒和法師的屍體,最後落回一心身上,語氣裡的譏諷幾乎凝成實質。
一心能感覺到身後精靈們因憤怒而加重的呼吸。
他隻是聲音平穩地回應,聽不出半點波瀾:“比不上各位。藏頭露尾,給一群土匪當軍事顧問,這業務拓展得才叫彆出心裁。”
威軍隊長發出幾聲短促的笑聲:“土匪?哦,你說那些沒了酒和女人就走不動道的廢物?我們隻是...恰好路過,看看熱鬨。倒是你,”
他話鋒一轉,語氣陡然變得尖銳:“一次又一次,攪亂我們的計劃,就算是回合製遊戲也該輪到我們了吧——上次在我們的通訊頻道玩得開心嗎?怎麼,賽諾特拉的少爺兵已經閒到要替異界人操心他們的邊境衝突了?”
他刻意忽略了雙方心知肚明的代理人戰爭本質,將一心的行動扭曲為多管閒事。
一心沒有被他帶偏節奏,他的目光越過威軍隊長,仿佛能穿透夜色,看到那個被層層保護又剛剛經曆血腥爭奪的板條箱。
他的聲音沉了下去,帶著一種冷酷的重量:“那箱子裡是什麼,我猜你們心知肚明。你們真的知道,把那東西在這裡引爆,會是什麼後果嗎?”
威軍隊長攤了攤手,動作誇張,仿佛聽到了一個無比可笑的問題:“後果?能有什麼後果?炸死幾個尖耳朵?燒掉一片老林子?”
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漠然:“聽著,朋友,這裡是布裡恩特,不是夏威夷也不是你們賽諾特拉剛剛收回的東方島。這些異界人是死是活,是他們的命。他們的戰爭,關我們屁事?”
他向前微微傾身,讓一心感受到那投來的、充滿惡意探究的目光:“倒是你,這麼真情實感地衝在前麵…這麼在乎,不覺得很可笑嗎?扮演守護神上癮了?”
就在這時,威軍隊長一個極其輕微的側頭動作,像是在傾聽什麼。
一瞬間的寂靜。
隨即,他身上的氣勢忽然變了。那股刻意營造的嘲諷和懶散瞬間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任務達成的冷硬和迫不及待要離開的急躁。
“嘖,無聊的對話就到此為止吧。”他直起身,語氣變得公事公辦,甚至懶得再掩飾,“看來今晚的‘熱鬨’到此結束了。”
他沒有任何解釋,隻是乾脆地打了個向後撤離的手勢。他身後的四名隊員立刻保持警戒姿態,開始有條不紊地後撤,動作流暢迅捷,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對了,”威軍隊長在轉身前最後一刻,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回頭對一心說道,聲音裡又帶上了那令人厭惡的輕笑,“因為我們來自同一個地方,所以給你一個忠告。今天晚上,有多遠跑多遠。”
話音未落,他已利落轉身,五人的身影迅速沒入黑暗,幾個起落間,夜視儀中那明亮的熱源便如同鬼魅般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原地一片狼藉和滿心疑竇的眾人。
來得突兀,走得乾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