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是在一陣有節奏的敲門聲中醒來的,與之相伴的是凱爾那辨識度很高的、帶著年輕人特有活力的聲音。
“一心先生?您醒了嗎?旅店老板說早餐已經準備好了。”
一心睜開眼,肌肉記憶清晰地反饋著消耗,那是昨夜高強度潛入、追逐、近身衝突以及後續長時間警戒與迂回路線留下的印記。
深度睡眠的時間雖短,但也勉強足以讓他恢複基礎的戰鬥力與清晰的思維。
“醒了,稍等,凱爾。”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剛睡醒的沙啞,但語調平穩,聽不出異樣。
他迅速起身,動作流暢。
打開門,凱爾精神奕奕地站在門口。
“早上好,一心先生!昨晚休息得怎麼樣?”凱爾笑著打招呼,目光在接觸到一心的臉龐時,略微停頓了一下,帶著些許關切,“您看起來...好像有點疲憊?是沒睡好嗎?”
一心抬手揉了揉眉心,順勢露出一個無奈的、恰到好處的苦笑:“大概是有點認枕頭吧。這旅店的床墊比起這一路上的‘同類’,還是太軟了點,睡得腰背不太得勁。”
他巧妙地將原因歸咎於地域差異,這是最不易引起懷疑的理由。
凱爾立刻感同身受地點點頭:“原來如此!我剛開始在外麵跑任務的時候也這樣,過幾天適應了就好。”
兩人一同下樓,在旅店一樓熙熙攘攘的用餐區找了張靠牆的桌子坐下。
老亨利老板果然準備了還算豐盛的早餐:熱騰騰的燕麥粥、黑麵包、熏肉以及本地產的略帶酸味的奶酪。
食物的香氣和周圍食客的交談聲混雜在一起,充滿了市井的生氣,與昨夜檔案館內外的死寂與殺機形成了鮮明對比。
一心慢慢地吃著粥,利用進食的空隙,腦海裡複盤著昨夜的所有細節,尤其是那名指揮官最後意味深長的眼神。
威斯派利亞的人暫時選擇了克製。
而檔案館內部的秘密,如同一個散發著誘人香氣卻布滿荊棘的果實,讓他必須再次靠近。
“一心先生,”凱爾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您今天有什麼打算?是去市集看看,還是...我昨天看您,好像對那個永恒檔案館挺感興趣的?”
一心放下木勺,拿起黑麵包慢慢掰開:“確實有些好奇。我走過不少地方,像這樣對所有人開放的大型檔案館或者說...圖書館。而且昨天不是還閉館了麼?總覺得有點神秘。”
凱爾似乎又立刻來了精神:“是吧!我也覺得那裡挺特彆的。雖然我識字不多,沒怎麼進去過,但聽說裡麵藏書很多!而且...”
他湊近了些,聲音壓得更低:“我聽說,在同盟首都黑金城的總館那邊,還有一種‘頂級書記員’,傳說他們能過目不忘,任何複雜的文本看一遍就能一字不差地默寫出來。”
“當然,多半隻是傳聞啦,哪有那麼神的人。”
頂級書記員...過目不忘...一心咀嚼麵包的動作沒有絲毫變化,但他不由地聯想起昨夜那些機械般伏案抄寫的身影,那個被輕易帶走的“9號”...
模糊的傳聞與親眼所見的詭異場景,似乎在某個方向上隱隱重合了。
“哦?還有這種事?”一心表現出適度的驚訝,“要真有這種人,那可真是活著的寶貝了。”
“可不是嘛!”凱爾用力點頭,“我也隻是聽其他冒險者前輩閒聊時說起過,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一心先生要是感興趣,等會兒我們可以一起去分館看看?今天應該開門了。”
“好啊,”一心從善如流,“正好我也想去查閱一些關於自由市同盟風物誌之類的書籍,了解一下這裡的行情。”
他需要一個合理的借口再次接近檔案館,凱爾的提議正中下懷。
兩人用完簡單的早餐,便起身離開了旅店。冬日的陽光帶著些許暖意,灑在鋪著不規則石板的街道上。
白鴿城徹底蘇醒了,車馬聲、叫賣聲、鐵匠鋪傳來的叮當聲交織在一起,比清晨時分喧鬨了數倍。
一心將pvs鬥篷的兜帽放下,讓一頭黑發自然垂下,以更好地融入往來的人流。
再次站在那座灰頂白牆、風格莊重古樸的永恒檔案館分館門前時,一心的心情與昨夜截然不同。
青銅門環在陽光下閃爍著沉穩的光澤,厚重的木門敞開著,隱約能聞到裡麵傳出的、混合著陳舊紙張、墨水以及木材防腐劑的特有氣味。
他與凱爾隨著稀疏的人流走了進去。
內部的情景,果然與昨夜從上往下俯瞰時截然不同。
寬敞高大的廳堂被從高窗透下的天光照亮,顯得寧靜而肅穆。
一排排厚重的木質書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整齊地排列著,上麵塞滿了顏色深淺不一的卷軸和線裝書籍。
中央區域擺放著數張寬大的長條閱讀桌,此刻已有不少人在伏案閱讀或抄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