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琳娜背靠著冰冷的石牆,緩緩滑坐在地。
那身深色的鬥篷此刻鬆垮地裹著她,讓她此刻看起來比平時小了一圈。
銀色的長發有幾縷黏在汗濕的額角,她冰藍色的眸子有些失焦地望著地板上逐漸擴大的暗紅色血泊,以及那個頭顱已然不成形狀的主教。
一心確認現場再無威脅,這才將步槍放下,走到她麵前蹲下身。
他臉上那副作戰時的冷峻已然褪去,換上了一種近乎輕鬆的、帶著點戲謔的柔和笑容,刻意放輕了聲音,仿佛在哄一個受驚的孩子:“沒事啦...”
他歪了歪頭,綠眸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溫潤的光:“除了我之外,已經沒有人需要淨化了。”
賽琳娜的睫毛顫動了一下,視線緩緩聚焦到他臉上。
那目光複雜極了,混雜著未散驚恐、深切的屈辱、一絲獲救後的茫然,以及...某種更深沉的、正在她心底激烈搏鬥的東西。
她看著他,仿佛想從他臉上找出某種答案,又或者隻是在確認眼前這個人的真實性。
一心將她眼底的掙紮看得分明,但他選擇不提,隻是笑容擴大了些,語氣自然地岔開:“你這麼看著我,是我臉上粘了什麼東西嗎?”
賽琳娜的嘴唇翕動了一下:“有...有血。”
一點暗紅色的細小血滴,濺在了他左側的臉頰靠近下頜的位置,在略顯蒼白的皮膚上格外顯眼。
“在哪呢?”一心恍若未覺,甚至把臉又往前湊了湊,帶著點無賴的笑意,“幫我擦擦。”
賽琳娜怔了怔,似乎沒料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她猶豫著,最終還是抬起那隻沒有握矛的手,指尖微微顫抖著,朝著他臉頰的方向伸去。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他皮膚的刹那,一心的手卻更快一步,溫暖而略帶薄繭的手掌輕輕覆上了她冰涼的手指,將其握住。
隨後,用自己的臉頰,帶著點力度,甚至可以說是“使壞”地,在她微顫的手背上蹭了蹭。
那觸感溫熱,帶著戰鬥後未散的亢奮餘溫,以及一絲屬於他的、獨特的氣息。
“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刺耳。
賽琳娜如同被滾燙的烙鐵灼傷,猛地抽回了手,另一隻手幾乎是在同時揮出,結結實實地扇在了一心的側臉上。
力道不輕。
一心被打得微微偏過頭去,臉上瞬間浮現出淡淡的紅痕。他眨了眨眼,似乎有點懵,但綠眸中並無惱怒,反而閃過一絲了然——
因為這本就是他用來確認賽琳娜狀態的獨特方式,雖然是臨時想起的。
而賽琳娜,在打完這一巴掌後也再一次徹底僵住了。
她看著自己微微發紅的手掌,又看向一心臉上的紅痕,冰藍色的眼眸瞬間被巨大的慌亂和愧疚淹沒,蒼白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染上紅暈,一直蔓延到耳根。
“對...對不起!閣下!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她語無倫次,幾乎要縮成一團。
一心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揉了揉自己的臉頰,語氣輕鬆得仿佛剛才隻是被蚊子叮了一口:“沒事,挺好。這一巴掌告訴我,你還很精神。”
他說著,向後微微撤了半步,隨即做了一個極其突兀又帶著某種怪異優雅的動作——他俯下身,一隻手背在身後,另一隻手向前伸出,掌心向上,做出一個標準的邀請姿勢,臉上掛著無可挑剔的、略帶戲謔的微笑:“那麼,尊敬的大小姐,方便移步了嗎?”
他頓了頓,語氣裡的笑意加深:“當然,如果您需要‘公主抱’服務,我也是很樂意的。”
這過於輕浮的提議和姿態,像是一盆冷水,瞬間澆熄了賽琳娜大部分的羞愧和慌亂,轉而升起一股熟悉的、針對這個家夥的無力與微惱。
她臉頰上的紅暈未退,卻已不是純粹的羞赧。她頭一撇,避開他伸過來的手,用手撐地,有些倔強地自己站了起來,拍了拍鬥篷上沾染的灰塵:
“不用!”
...
臨走前,一心出於長久訓練形成的本能,目光再次快速掃過整個房間,也算是完成行動的流程。
他的視線掠過翻倒的桌椅、散落的雜物,最終停留在角落一張歪斜的小木桌上。
那裡,幾張粗糙的錫紙片上,散落著一些晶瑩的、類似糖霜的白色粉末。
這不意外。
白鴿城那個被賽琳娜“淨化”的莫裡斯主教處見過這東西——威斯派利亞滲透進來的“天堂粉”。
他不動聲色地走上前,用eud手機快速拍了幾張照片取證,記錄下這處威斯派利亞活動的又一佐證。
隨即,他拿起旁邊一個裝著更多粉末的小皮囊,看也不看,徑直走到房間最肮臟的角落,將裡麵所有的內容物都倒進了那個散發著惡臭的木桶裡。
防止這些害人的東西再被其他人撿去利用,這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也是必須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