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顛簸的土路上疾馳,車輪碾過凍得硬邦邦的車轍,發出單調而急促的咯吱聲。
一心和卡特一左一右地將麵如死灰的“哈耳庇厄”夾在中間,兩人都沒有說話,隻是用目光偶爾掃過對方,以及篷布之外飛速後退的、愈發荒涼的景色。
在駛離琥珀港主要區域,確認沒有肉眼可見的尾巴跟隨後,卡特朝一心使了個眼色,隨即探身,敲了敲與前座車廂連接的隔板。
“改道。”卡特對著潮信的運輸隊員叫道,“不去集合點了。前麵岔路口,往東北方向那條小路走。”
駕車的潮信成員沒有多問,隻是沉悶地應了一聲。
馬車很快在一個不起眼的岔路口拐向了更為狹窄、幾乎被枯黃雜草淹沒的小徑。
一心理解這個決定——身邊這個嚇得幾乎失禁的“項目經理”,此刻就是個燙手山芋,更是個一點就炸的火藥桶。
先前,給中間人看的那所謂的實時畫麵,不過是後方情報連用ai算法結合舊影像生成的偽造品,以此作為一種高效的心理施壓手段。
但這麼一個重要節點上的負責人失蹤,威斯派利亞那邊必然會有所動靜——真被追蹤,大概也是遲早的事。
因此,如果把他帶回潮信據點,無異於將巨大的風險直接引向巴爾塔薩爾的人。
大約又行進了四十多分鐘,一片倚靠著荒涼海岸線的破敗村落輪廓,在冬日下午慘淡的天光下顯現出來。
就在馬車速度稍稍放緩,即將駛入那片廢墟時,卡特突然開口:“就這兒下。”
他話音未落,已經利落地推開篷布,一手拎起癱軟的中間人,如同拎個包裹般躍下了仍在緩慢移動的馬車。
一心緊隨其後,輕盈落地,雙膝微屈便卸掉了衝力。
“你們繼續往前,繞一圈,找地方把車痕跡處理一下,然後隔一天再返回據點。”卡特小跑著對著駕車的成員快速吩咐,“告訴巴爾塔薩爾先生,我們這邊需要處理點‘後續’,會晚點回去。”
兩名潮信成員點頭,一抖韁繩,馬車再次加速,沿著小路繼續向前,很快消失在了一片枯樹林後。
現在,隻剩下他們三人,以及這片死寂的村落。
與其說是村落,不如說是一片被時光遺棄的殘骸。
幾十棟低矮的石屋木棚如同死去的貝殼,散落在嶙峋的礁石與沙土之間。大多數屋頂已經坍塌,隻剩下黑黢的椽子倔強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
沒有炊煙,沒有燈火,甚至聽不到一聲犬吠或鳥鳴,唯有海風永無止境地穿過空洞的門窗,發出嗚咽般的聲音。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合了海腥和腐爛木料的氣味。一心能想象出這裡曾經的模樣——一個小小的,或許也曾充滿活力的漁村。
但這一切,似乎都被遠處碼頭區林立的起重機、空氣中那股不屬於海洋的工業粉塵,以及資本洪流下傳統生計不堪一擊的必然結局所碾碎。
卡特毫不客氣地將中間人推搡著,走向一處相對完整、至少還立著四麵牆和半個屋頂的石屋。
一心跟在後麵,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四周。
石屋內部比外麵看起來更顯破敗。
地麵是夯實的泥土,角落裡堆積著厚厚的灰塵和雜物碎屑。
唯一的光源來自牆壁上幾處巨大的裂縫和屋頂的破洞,投射下幾道冰冷的光柱,照亮了空氣中飛舞的塵埃。
海風毫無阻礙地穿堂而過,帶走本就稀薄的熱量。
卡特將中間人摜在屋子中央,那男人癱坐在地,臉上的驚恐未曾褪去半分。
“幫我看好他。”卡特對一心說了一句,隨即卸下背著的行囊,開始從裡麵往外掏東西。
他先從背包裡抽出了一副輕質的金屬支架——那是他們在執行長期觀測任務時,用來穩定架設步槍的平台。
他熟練地展開支架,調整好高度和角度,然後將自己的eud手機固定在了上麵,攝像頭精準地對準了地上的中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