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凝聚人心的歌聲,下一刻便被卡特一聲毫不留情的高喝硬生生切斷。
“敵人又來了!”
他的聲音透過開著的木門傳進來,清晰、冷靜,不帶絲毫驚惶。
幾乎是同時,一名從高處簡易了望台連滾帶爬下來的潮信哨兵,也證實了這個消息,他臉上剛剛因歌聲而泛起的一點血色瞬間褪得乾乾淨淨:“大人!外麵...外麵有動靜!好多火把!”
木屋內,剛剛因巴爾塔薩爾的演講和歌聲而凝聚起來的氣氛,瞬間再次繃緊,甚至比之前更加凝滯。
一心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在了賽琳娜身上。
她依舊站在原處,眼眸望向人群。
他幾步走到她麵前,距離近得能看清她銀色睫毛上沾著的、尚未融化的細小冰晶。
“賽琳娜。”他喚道,“這裡的人,還需要你。”
他沒有說“我們需要你”,也沒有說“請再次出手”,而是將核心落在了“這裡的人”——那些她剛剛用沾滿鮮血的手下意識去扶,那些她轉身為其而戰的無辜者身上。
賽琳娜的睫毛顫動了一下,視線落在一心被護目鏡之下的綠眸之上。她沒有說話,甚至連一個點頭的示意都沒有。
但一心已經從她眼中讀懂了那份沉默的應允——那不再是出於“人情”的交易,而是某種更深沉的、連她自己或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責任感。
“卡特。”一心不再多言,立刻轉身,走向正在操作eud手機的戰友。
賽琳娜的目光追隨著他迅速離去的背影,那深色作戰服與頭盔的輪廓在跳躍的火光下顯得異常冷硬。
直到他的身影與卡特彙合,她才籲出一口氣,將視線轉向正在快速披甲的巴爾塔薩爾。
...
“情況如何?”一心走到卡特身邊,目光投向發光的屏幕。
“不太妙,但也沒完全出乎意料。”卡特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將無人機在上空捕捉到的熱成像與微光畫麵同步分享給一心,“看正麵,他們這次組織了陣型。”
隻見屏幕上,代表著人體的光點在前方林地邊緣彙聚,形成了一個明顯的、厚實的箭頭陣。
與之前散亂的兵線不同,這次他們在前方舉起了大盾,後方則跟隨著密集的長矛手,整個陣型正在以一種緩慢但堅定的速度,向著據點大門的方向整體推進。
“盾陣加矛兵,這次的組織度上去了,也不知道背後發生了什麼。”卡特點評道,“看來是打算一鼓作氣,把潮信碾死。”
“他們承受不起繼續被我們消耗的代價了。”一心冷靜地分析,隨即手指指向屏幕邊緣,“重點是這個。”
他將畫麵放大,切換到據點側翼。
在夜色的天然掩護下,兩個由五個細小熱源組成的小隊,正如同鬼魅般,借助地形起伏,分彆從南、北兩個方向,向著據點側方迂回。
“五人一組,一南一北,打算以鉗形包抄。”一心語速平穩,“他們估計已經從先前稀疏的火力裡,判斷出我們人手不足,尤其是缺乏能有效對抗滲透的反攻擊。算盤打得很精——不過西邊的人倒是沒有動,可能是沒有相應的預案。”
卡特嘿了一聲:“精是精,可惜沒算到我們還有幫手正在路上。”
他指的是正在全速趕來的oda4041小隊主力。
“賭一把。”一心迅速做出決斷,“我們負責盯死南邊這個小組。北邊的,交給即將就位的幫手。”
“不能再同意。”
這是一場豪賭。如果到達的oda小隊未能及時到達攔截北麵的敵人,或者對方的力量超出預估,據點脆弱的側翼大概率會被迅速撕開。
另一邊,巴爾塔薩爾已經在他的助手幫助下,將那身保養良好的“邊境守衛”板甲穿戴整齊。
冰冷的金屬貼合著他因年歲和奔波而不再如昔日般雄健、卻依舊挺拔的身軀。
他沒有看向任何人,隻是拄著那柄陪伴他多年的闊劍,微微低下頭,灰藍色的眼眸閉合,嘴唇無聲地翕動著,進行著一段極其簡短的禱告。
隨後,他猛地睜開眼,眼中所有的猶豫、疲憊乃至悲憫都已褪去,隻剩下如同出鞘利刃般的寒光。
他右手握緊劍柄,左手將沉重的劍鞘隨手拋在木屋的角落。
“我們,”他對著空蕩蕩的牆角,也像是對著自己低語,“勝利之後再相見。”
說完,他不再回頭,手持闊劍,大步流星地走向人群中央。
數十名已經重整完畢、眼中燃燒著決死意誌的潮信成員,以及更多麵色蒼白卻緊握著草叉、獵刀甚至木棍的平民男性,正聚集在四周。
他們看著全身板甲、如同鋼鐵堡壘般的首領,人群中發出一陣低沉的、壓抑的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