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巴爾塔薩爾沒有爭辯,他隻是繼續說著,用那些冰冷而精確的數字,銘刻下他與艾莉諾共同走過的歲月:相識“三千七百四十二天...”;她資助潮信“一千一百八十三天...從未間斷...”
然後,他的聲音變得更加柔軟,仿佛陷入了最珍貴的回憶裡。
“...她笑起來的時候...左眼的淚痣...會像星辰一樣...閃爍...她最愛的...是冬天...港口外...那片...在夕陽下...會變成紫色的海...”
“啊...那是她瞳孔的顏色...好像...一模一樣...”
賽琳娜再一次僵在了原地。
這些細節——那顆淚痣,她對冬天異於常人的偏愛,還有她對自己那雙被稱為“褻瀆之眼”的暮光紫色眼眸那隱秘的喜愛...
這些連教廷內部檔案都未必記載的、屬於她記憶深處最真實的堂姐的碎片,被一個“外人”如此準確、如此深情地描繪出來。
任何謊言都無法編織出如此私密而真實的脈絡。
她所有的懷疑和否定,在這一刻,被這些細節徹底擊碎了。
他說的話,大概...不,就是真相。
“我…我終究是…辜負了她…”巴爾塔薩爾的氣息又變得更加急促和微弱,“艾莉諾的資助…斷了…現在…連我也…”
他沒有說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潮信這個孩子,剛剛失去了母親的哺育,轉眼又要失去父親的庇護。前途未卜,黑暗重重。
就在這時,一個沉穩而有力的聲音打破了這絕望的氛圍。
“巴爾塔薩爾。”
卡特上前一步,在巴爾塔薩爾身邊單膝蹲下,他的身影在火光中顯得格外堅實。
他的目光直接落在彌留之際的領袖臉上。
“聽著,”卡特的語氣沒有任何浮誇的煽情,隻有軍人式的篤定,“你不會是最後一個帶領潮信的人。潮信也不會止步於此。”
他伸手指了指周圍那些悲憤而又堅毅的潮信成員,然後目光銳利地望向琥珀港的方向。
“你點燃的火,不會就這麼滅了。我和我的兄弟們會留下。我們會指導他們,訓練他們。”
“不僅是眼前的‘潮信’...”卡特現在仿佛在陳述一個即將到來的事實,“我們會讓‘潮信’出現在琥珀港的每一條小巷,每一個碼頭,每一片他們敢去壓迫的海岸。”
“我們會幫你們,把這把火燒得更旺。”
一心在一旁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
他看著卡特,知道這位戰友並非一時衝動,而是做出了一個深思熟慮的、符合他們非常規戰爭戰略的承諾。
他將成為新的“投資人”,而琥珀港,將成為一根紮在教廷和威斯派利亞利益網中的毒刺。
這正是他們,賽諾特拉的陸軍特種部隊最擅長的工作——讓當地人為自己而戰。
巴爾塔薩爾渙散的目光,因這番話而凝聚起最後一點微弱的光亮。
他好像無法點頭,但嘴角艱難地扯動了一下,仿佛卸下了千鈞重擔。
他望向虛空,嘴角勾起一個無比溫柔而又疲憊的弧度:
“艾莉諾...我終於...能來見你了...”
“海...我好像...看到海了...那片紫色的海...”
他眼中的光芒,如同燃儘的餘燼,悄然熄滅。
抬起一半,似乎想要觸碰什麼的手,無力地垂落下來,濺起幾點微小的塵埃。
這位曾經的邊境男爵,代號“灰狐”的反抗者,艾莉諾·銀輝未竟事業的繼承者,就此溘然長逝。
戰場上,仿佛隻剩下寒風掠過廢墟的嗚咽。
一名潮信隊員紅著眼眶,上前想要為他們的首領卸下這身沾滿血汙的沉重鎧甲,讓他走得體麵一些。
就在解開胸甲一側的搭扣時,一枚內側刻著細微紋路的銀質戒指,從他懷中悄然滑落,在冰冷的地麵上發出一聲輕響。
這枚戒指,正是他生前無數次在無人處、在沉思時,於指間默默摩挲的那枚信物。此刻,它終於離開了主人的體溫,落在了冰冷的土地上。
賽琳娜默默地,幾乎是本能地彎下腰,用她那剛剛還在戰場上揮舞聖裁之矛、此刻卻微微顫抖的手,撿起了那枚還帶著巴爾塔薩爾最後體溫的戒指。
她將它緊緊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屬硌著她的掌紋,仿佛攥住了一段沉重、熾熱而又充滿遺憾的過往。
賽琳娜好像是想到了什麼,手中緩緩升起白色的光芒,她將戒指舉到眼前,看到了內裡纂刻的一行文字正閃著微光——
“待到鐵岩見海時...”
似乎,堂姐向往的,從來不是教廷描繪的虛無天國,而是與所愛之人,共赴一片真實的人間山海。
她放下戒指,望向遠方琥珀港的方向,夜色中,無人能看清她此刻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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