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中心內,刺鼻的硝煙與血腥味混合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氣息。林夜靠著冰冷的指揮台,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身上無數道傷口,帶來火燒火燎的劇痛。
他贏了,但感覺不到絲毫喜悅。
通訊頻道裡,曾經屬於卡倫的軍事網絡此刻已經成了人間煉獄的直播現場。槍聲、爆炸聲、臨死前的慘叫和叛變者的怒吼交織在一起,譜寫著這座罪惡堡壘最後的挽歌。
他親手點燃了這場大火,現在,他隻能靜靜地看著它將一切吞噬。
不知過了多久,通往指揮中心的破洞上方,幾道矯健的身影順著繩索滑降而下。為首的正是娜塔,她那張俏麗的臉上沾滿了煙灰和血跡,看到安然無恙雖然看起來下一秒就要散架)的林夜時,那雙明亮的眼睛裡瞬間湧上了水霧。
“林……林夜!”她快步衝過來,想扶他,卻又怕碰到他身上的傷口,一時間手足無措。
“我沒事。”林夜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卻牽動了臉上的傷口,疼得他直抽冷氣,“外麵……怎麼樣了?”
“基本控製住了。”娜塔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既有勝利的激動,也有目睹慘烈戰鬥後的後怕,“被你策反的那些軍官控製了大部分區域,剩下的頑固分子正在被清剿。我們的人已經從外麵攻進來了。”
她頓了頓,看著滿地的屍體和被釘在指揮台上的卡倫,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你……真的做到了。”
林夜沒有回應,隻是用沙啞的聲音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狂熊呢?找到他沒有?”
娜塔的臉色瞬間一黯,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出話來。
林夜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他猛地抓住娜塔的手臂,力道之大讓娜塔都感到了疼痛。
“我問你,狂熊呢!”他的聲音幾乎是在嘶吼。
“找到了……在軍火庫門口……”娜塔的聲音低了下去,“他……他被埋在屍體堆下麵,我們的人找到他的時候,他……”
林夜的眼前一陣發黑,胸口像是被一塊巨石死死壓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那個總是憨笑著喊他“頭兒”,那個用自己龐大的身軀為他擋住無數次子彈的兄弟……
就在這時,一個部落勇士氣喘籲籲地從破洞處滑了下來,臉上帶著狂喜和不敢置信的神色,大聲喊道:“首領!那個大個子……那個大個子還活著!他還有氣!”
“你說什麼?!”
林夜和娜塔同時回頭,異口同聲地吼道。
“真的!醫療兵正在搶救!他說……他說那家夥的骨頭斷了十幾根,身上全是刀傷和彈片,但心臟還在跳!像他媽的打樁機一樣有力!”
林夜緊繃的身體瞬間一軟,巨大的狂喜衝垮了理智的堤壩,他竟一時站立不穩,踉蹌了一下。
活著……
那個混蛋,竟然還活著!
“帶我過去!”林夜一把推開娜塔,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跌跌撞撞地朝著破洞走去。
當林夜在娜塔的攙扶下,重新回到那片如同修羅場般的軍火庫時,他看到了此生難忘的一幕。
狂熊躺在一片臨時清理出來的空地上,身上蓋著軍毯,隻露出一顆碩大的腦袋。幾名醫療兵正滿頭大汗地給他進行著緊急處理,剪開他破碎的作戰服,處理著那些深可見骨的傷口。他的胸膛微微起伏著,呼吸雖然微弱,卻異常堅定。
在他的身下和周圍,堆積著超過三十具敵人的屍體。他就像一頭戰死的巨熊,用自己最後的生命,為身後的兄弟築起了一道無法逾越的屍牆。
林夜緩緩地走過去,單膝跪地,伸出顫抖的手,輕輕地放在狂熊那張沾滿血汙和灰塵的臉上。
“媽的……我就知道你這頭熊命硬。”他的聲音沙啞,眼眶卻不受控製地紅了。
仿佛是聽到了他的聲音,昏迷中的狂熊眼皮動了動,嘴裡發出了幾聲意義不明的囈語。
“頭兒……煙花……真他娘的……好看……”
林夜再也忍不住,一滴滾燙的淚水從眼角滑落,滴落在狂熊的臉上。
他站起身,轉過頭,臉上的悲傷瞬間被一種鋼鐵般的冰冷所取代。
“娜塔,”他看向同樣眼圈泛紅的娜塔,聲音恢複了往日的冷靜,“勝利的喜悅可以留到明天。現在,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
“你說。”娜塔重重地點了點頭,迅速收斂起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