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如同一塊浸透了冰冷海水的黑布,死死地壓在滬海市郊區的這條國道上。
三輛黑色的重型車輛組成一支沉默的鋼鐵獸群,正以超過一百公裡的時速瘋狂疾馳。它們碾過路麵上一個個反光道釘,發出“噠、噠、噠”的清脆聲響,像一曲為這趟不歸之路敲響的死亡節拍。
頭車的奔馳g級越野車內,氣氛壓抑得如同深海。
林夜坐在副駕駛座上,雙目緊閉,仿佛已經睡著。但他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和偶爾在眼皮下快速轉動的眼球,卻證明著他的大腦正在以一種超越了超級計算機的速度瘋狂運轉。
“獵隼”的身份是他進入奧羅拉資本的敲門磚,但此刻,這個身份卻成了一副沉重到足以將他靈魂壓垮的枷鎖。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身後那輛斯堪尼亞重卡裡,七個無辜的生命正在冰冷的黑暗中顫抖、絕望。他們是國家的棟梁,是科技的瑰寶,卻被當成“物件”一樣,即將被運往未知的地獄。
而他,林夜,前龍牙特種部隊的兵王,此刻的任務卻是“保護”這批貨物,親手將自己的同胞送入魔爪。
這是一種何等荒謬、何等殘忍的諷刺!
更糟糕的是,他身邊的這群所謂的“隊友”。
駕駛座上那個前哥倫比亞特種兵,代號“屠夫”,看似在專心開車,但他的右手卻始終虛搭在腰間那把格洛克17的手槍握把上,眼角的餘光時不時地通過後視鏡掃向林夜,充滿了警惕。
後座那兩個來自法國外籍軍團和俄國阿爾法部隊的“炸藥”與“伊萬”,更是從上車開始就一言不發,但他們身上散發出的那股混合了敵意和審視的冰冷氣息,比車窗外的寒風還要刺骨。
林夜知道,自己就像一個行走在鋼絲上的舞者,腳下是萬丈深淵。他不僅要提防前方可能出現的敵人,更要防備身後這群隨時可能對自己捅刀子的“隊友”。
他必須行動起來!他不能再被動地等待!
他需要情報!他需要知道集裝箱裡那七個人的具體身份,需要知道他們為什麼會被綁架,更需要知道“諾亞”倉庫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林夜緩緩睜開了雙眼,那雙漆黑的眸子裡所有的掙紮和猶豫都已褪去,隻剩下一種近乎冷酷的絕對理智。
他按下了車內的通訊器,用他那獨有的、屬於“獵隼”的沙啞聲線,下達了第一個命令。
“前方三公裡,2號服務區,全體停車休整五分鐘。”
通訊器裡沉默了片刻,隨即傳來後車伊萬那帶著濃重俄國口音的質疑聲:“報告隊長,我們出發前剛剛加滿油,所有車輛狀況良好,沒有必要停車。”
“我需要檢查所有車輛的通訊鏈路和輪胎壓力。這是標準程序。”林夜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通訊在出發前已經由專業人員調試過,絕對沒有問題。”伊萬的聲音依舊執著,充滿了對林夜這個“新人”權威的挑戰。
車內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駕駛座上的“屠夫”甚至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手槍。
林夜緩緩轉過頭,目光如同兩柄淬了冰的利刃,穿透了後視鏡,精準地刺向了後車駕駛室裡的伊萬。
“我再說一遍,”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足以讓任何人膽寒的威壓,“我需要親自檢查。你在質疑我的命令嗎,伊萬?”
通訊器裡再次陷入了死寂。
良久,才傳來伊萬那明顯帶著一絲不甘的沉悶聲音:“……收到,隊長。”
林夜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知道,這種臨時的隊伍,你必須在第一時間用最強硬的姿態樹立起自己的絕對權威,否則,你下達的任何一個指令都可能被質疑、被拖延,甚至被背叛。
五分鐘後,車隊緩緩駛入了燈火通明卻空無一人的2號服務區。
“炸藥,伊萬,你們檢查後車。屠夫,你跟我檢查貨車。”林夜有條不紊地分配著任務,然後自己第一個跳下了車。
他走到那輛如同鋼鐵巨獸般的斯堪尼亞重卡旁,裝模作樣地拿出胎壓計,開始檢查那巨大的輪胎。
他的身體擋住了屠夫和後車所有人的視線。
就在他蹲下的那一瞬間,他手腕上那塊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卡西歐電子表,屏幕無聲地亮起,切換到了一個極其隱蔽的模式。
微型熱成像掃描!
這是“幽靈”為他特製的小玩意兒,足以在十米範圍內穿透常規的非金屬隔熱層。
屏幕上,七個蜷縮在一起、散發著微弱熱量的人體輪廓清晰地浮現出來!他們像沙丁魚罐頭一樣被擠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大部分人都處於一種因低溫和缺氧而導致的半昏迷狀態。
其中一個熱源明顯比其他六個要微弱許多,這代表著他的生命體征正在快速衰弱!
林夜的心猛地一沉!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會出人命!
就在這時,一個沉重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隊長,你在乾什麼?”是伊萬,他那雙灰藍色的眼睛裡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