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楚浩楠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道赦免令,讓王振幾乎虛脫。
“可以!當然可以!楚先生您請便,您想去哪就去哪!”王振的腰彎得更低了,就差沒直接跪在地上,“今天的事情,是我王振有眼無珠,我改日一定登門謝罪!謝罪!”
他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後退,同時瘋狂地對自己那幫還在車裡探頭探腦的手下使眼色。
走!快走!
再在這裡多待一秒,他都怕自己會心臟病發作,猝死當場。
十幾輛警車,來的時候氣勢洶洶,走的時候卻像是被猛虎追趕的兔子,連警燈都忘了關,狼狽不堪地消失在街道的儘頭。
剛才還劍拔弩張的酒店門口,瞬間恢複了平靜,隻剩下楚浩楠一人,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就在這時,一束略顯昏黃的車燈由遠及近。
那是一輛在如今的江州街頭幾乎已經絕跡的老舊桑塔納,車漆剝落,與周圍的流光溢彩顯得格格不入,卻像一位固執的老人,沉默地訴說著過往的歲月。
車子在楚浩楠麵前緩緩停下。
車門打開,一個頭發花白、身形佝僂的老人,顫顫巍巍地從駕駛位上走了下來。
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中山裝,臉上布滿了歲月的溝壑,那雙渾濁的老眼裡,此刻正蓄滿了淚水。
正是楚家的老管家,福伯。
“少……少爺……”
當看清楚浩楠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時,福伯再也抑製不住情緒,雙腿一軟,竟要直接跪下去。
楚浩楠眼疾手快,一步上前,穩穩地扶住了他。
“福伯,地上涼。”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瞬間擊潰了老人所有的堅強。
“少爺!真的是您!老奴……老奴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您了!”福伯抓著楚浩楠的手臂,老淚縱橫,哭得像個孩子,“老爺和夫人……他們……他們死得好慘啊!”
三年的委屈,三年的思念,三年的擔驚受怕,在這一刻,儘數化作了決堤的淚水。
楚浩楠的眼眶,也微微有些發紅。
在天獄,麵對十大惡人,他沒有流淚。
在楚家廢墟前,麵對血海深仇,他沒有流淚。
可此刻,感受到這位忠仆手掌的溫度,他那顆被冰封了三年的心,終於有了一絲融化的跡象。
“我回來了。”
他拍了拍福伯的後背,聲音低沉而有力,“從今往後,不會再有事了。”
許久,福伯的情緒才漸漸平複下來。
他擦乾眼淚,用那雙布滿老繭的手,為楚浩楠拉開了後座的車門。
“少爺,我們回家。”
這輛老舊的桑塔納,平穩地行駛在江州的夜色中。
車裡很安靜,福伯沒有問楚浩楠這三年經曆了什麼,楚浩楠也沒有問福伯這三年是怎麼過的。
有些事,不需要問。
車子沒有開往任何高檔小區,而是七拐八拐,駛入了一片老舊的城區,最後在一棟不起眼的筒子樓下停了下來。
“少爺,委屈您了。”福伯有些局促地說道,“三年前出事後,楚家所有的資產都被查封,這是老奴用自己的積蓄,買下的一個落腳地。”
“有勞了。”楚浩楠並不在意這些。
對他而言,山珍海味是吃,粗茶淡飯也是吃。摩天大樓是住,陋室窄巷也是住。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樓。
房子不大,一室一廳,但被打掃得一塵不染。桌上,還擺著幾樣簡單的家常菜,雖然已經涼了,卻散發著家的味道。
“少爺,您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福伯說著,就要去熱菜。
“不急。”
楚浩楠攔住了他,目光銳利如鷹,“福伯,告訴我,這三年,你都查到了什麼。”
他知道,以福伯對楚家的忠心,這三年絕不可能什麼都沒做。
果然,聽到這話,福伯的神情瞬間變得無比凝重。
他沒有說話,而是轉身走進臥室,從床板下的一個暗格裡,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個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鐵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