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龍的“消失”,像一場無聲的雪崩,不僅帶走了那個怯懦的生命,也在幸存者心中埋下了更深的冰層。陳默變得更加沉默,眼神深處的火焰被一種近乎絕對零度的冰冷所取代。他不再僅僅是活著,而是像一柄被重新淬火、打磨的武器,所有的情感和感知都被收斂起來,隻剩下最核心的生存與複仇的意誌。他觀察,記憶,計算,等待。與外界聯係的念頭從未熄滅,反而因為阿龍的死而變得更加迫切和危險。
然而,就在這種壓抑到極致的平靜中,園區管理層突然又拋下了一顆重磅炸彈,再次將所有人投入新的恐慌漩渦。
一天早晨,例行公事的“上班”電鈴沒有響起。取而代之的,是各個樓層的打手們異常嚴厲和急促的催促:
“所有人!立刻到一樓大廳集合!排隊!快點!”
“不準攜帶任何物品!不準交頭接耳!”
“動作慢的挨棍子!”
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所有人。如此興師動眾的全體集合,絕非好事。人們惴惴不安地被驅趕出宿舍和工位,在走廊裡排成長隊,沉默地向一樓大廳蠕動。空氣中彌漫著無聲的恐懼,每個人都能聽到自己和他人的心跳聲。
陳默混在人群中,冷靜地觀察著。打手們數量明顯增多,而且神色警惕,如臨大敵,不像往常那樣散漫。這更印證了他的猜測。
來到一樓大廳,這裡已經被清空出一片區域。幾張長桌拚湊在一起,上麵放著一些簡單的醫療設備:幾個嶄新的體重秤、身高測量儀、血壓計,還有一堆一次性的采血針和真空采血管。幾個穿著白大褂、但眼神和園區“醫生”一樣冷漠的人站在桌後,正在準備著什麼。旁邊站著更多持械的打手,維持秩序。
這是要乾什麼?體檢?
這個詞出現在這種地方,顯得無比荒謬和詭異。在這裡,人命賤如草芥,生病都隻能硬扛或者等死,怎麼會突然好心給你“體檢”?
一股寒意順著陳默的脊椎爬升。他瞬間想起了那些最黑暗的傳聞——“摘零件”、“噶腰子”…以及阿龍最後被拖走時“醫生”那句冰冷的“沒用了,處理掉”。
難道…?
人群中也響起了極其壓抑的、恐懼的竊竊私語,雖然聲音很小,但那種集體的恐慌是無法掩蓋的。
“安靜!都他媽閉嘴!”一個打手頭目厲聲嗬斥,用電擊棒指著人群,“排好隊!依次過來!配合檢查!誰敢搗亂,後果自負!”
隊伍開始緩慢向前移動。流程很簡單,卻令人毛骨悚然:
首先測量身高、體重,數據被冷漠地記錄在一個表格上。
然後測量血壓,同樣記錄。
最後,是最讓人心驚肉跳的一步——抽血。
那個穿著白大褂的人,手法粗暴地抓起被檢查者的胳膊,用橡皮管死死勒住,消毒棉隨便擦兩下甚至有時候省略),然後就將粗大的采血針紮進血管!暗紅色的血液迅速灌入真空管中,往往一抽就是好幾管!完成後,隨便按個棉簽就催促下一個。
根本不是在體檢,更像是在…收集生物樣本!給貨物貼標簽!
每一個被抽完血的人,臉色都更加蒼白,眼神中充滿了無法掩飾的恐懼。他們看著自己血液被貼上標簽,放入冰冷的收集盒,仿佛看到自己的生命也被一點點裝入其中,標上了價簽。
隊伍在死寂中緩慢移動,隻有醫療器械冰冷的碰撞聲、采血管被填滿的細微聲音、以及偶爾因為疼痛而發出的壓抑吸氣聲。
陳默的心跳越來越快。他強迫自己保持冷靜,但生理性的恐懼無法完全抑製。他知道自己的血型是o型——所謂的“萬能輸血者”,這在黑市器官交易中,意味著極高的“適配價值”和“市場需求”!
他終於要直接麵對這個傳聞中最恐怖、最終極的威脅了!
輪到他了。
他走到桌前,麵無表情地配合著測量身高體重。記錄員頭也不抬。
然後,他坐到了抽血的位置。那個“醫生”抓起他的胳膊,手指冰涼而有力,像鐵鉗一樣箍住他。橡皮管勒緊,血管凸起。
酒精棉球帶著刺鼻的味道擦過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