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光柱相繼掃來!
至少三艘引擎轟鳴的快艇,粗暴地闖入了這片原本寧靜至少表麵如此)的河灣。艇上站滿了荷槍實彈的武裝人員,穿著混雜的軍服或便裝,槍口隨意地指著兩岸。探照燈蠻橫地掃視著水麵、灘塗、叢林,以及……那座此刻死寂無聲的高腳屋。
喧鬨的人聲、馬達的噪音、還有粗野的笑罵聲,瞬間打破了夜晚的寂靜,充滿了侵略性。
一個頭目模樣的人站在船頭,拿著一個擴音喇叭,用生硬的當地土語夾雜著緬語高聲喊話:
“所有人!聽著!出來!”
“我們看到你了!交出逃犯!”
“藏匿者,同罪!格殺勿論!”
聲音在河灣裡回蕩,震得人心臟發麻。
高腳屋的門,吱呀一聲,慢慢地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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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恩顫巍巍地走了出來,依蘭跟在他身後,低著頭,身體微微發抖。老人舉著雙手,表示沒有武器,用卑微的語氣,咳嗽著,回應著船上的問話。距離太遠,陳默聽不清具體內容,隻能看到岩恩不斷地彎腰、擺手,似乎在極力辯解這裡什麼都沒有,隻有他們父女兩人艱難度日。
探照燈毫不客氣地打在他們臉上,依蘭害怕得幾乎將身子縮到父親背後。
武裝人員顯然不信,罵罵咧咧。兩艘快艇上的士兵跳下水,端著槍,開始粗暴地搜查高腳屋內部和周邊區域。竹牆被槍托敲打得砰砰作響,東西被翻動、扔得到處都是。
另一艘快艇則緩緩靠近河岸,幾名士兵跳上岸,開始沿著灘塗搜索,檢查任何可能藏人的角落。他們的手電光柱在岩石間晃動。
最近的一名士兵,距離陳默藏身的岩縫,不足十米!
陳默緊緊蜷縮在岩縫最深處,背部緊貼著冰冷潮濕的岩石,一手死死握著匕首,另一隻手則抓著那個剛剛用巨大風險換來的芭蕉葉包裹。汗水浸濕了他的額發,與傷口滲出的組織液混在一起,帶來一陣陣刺痛和瘙癢,但他不敢有任何動作,甚至連呼吸都壓抑到了極致,隻用鼻腔極其緩慢地換氣。
外麵的嗬斥聲、翻找聲、岩恩卑微的辯解聲、依蘭壓抑的驚呼聲、士兵們粗暴的嬉笑聲……所有聲音混合在一起,構成了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交響樂。
光柱幾次從他藏身的岩縫口掃過,甚至有一次,一個士兵似乎對這個黑黢黢的洞口產生了好奇,用手電朝裡麵照了照!
陳默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他將自己完全融入陰影,連眼睛都緊緊閉上,避免任何反光。
幸運的是,岩縫入口被一些垂落的藤蔓和天然的岩石構造遮擋了大半,內部又曲折向下,從外麵看去,更像是一個淺坑而非藏人的洞穴。那名士兵粗略地照了幾下,沒發現什麼明顯痕跡,便被同伴的呼喊叫走了——他們似乎發現了什麼彆的動靜,或者是懶得在這種難以攀爬的岩區耗費太多時間。
陳默聽到腳步聲逐漸遠去,但他依舊不敢動彈。
外麵的搜查持續了將近半個小時。那些士兵顯然一無所獲,最終,在頭目的咒罵聲中,開始陸續撤回快艇。
引擎重新轟鳴起來。
就在陳默以為他們即將離開,剛剛暗自鬆了半口氣的時候——
“砰!”
一聲清脆的槍聲猛然炸響!打破了短暫的喧囂間隙!
陳默的身體猛地一顫!
不是對著他這裡開槍。槍聲來自高腳屋的方向!
緊接著,是岩恩驚恐的叫聲和依蘭的尖叫!
“老東西!一點值錢東西都沒有!晦氣!”一個士兵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來,伴隨著同伴的哄笑。
看來,是士兵們搜查無果,泄憤地朝天或者朝著高腳屋的某個無關緊要的部位開了一槍,作為警告和羞辱。
快艇的馬達聲加大,船隊終於開始轉向,沿著河道,向下遊繼續搜索而去。刺目的光柱和喧鬨的人聲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河道的拐彎處,隻留下引擎的餘音在兩岸的山壁間回蕩,慢慢減弱,直至徹底被河流的水聲覆蓋。
河灣重新陷入了黑暗和寂靜。
但這種寂靜,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
陳默依舊保持著絕對靜止的姿勢,在原地又潛伏了足足有半個多小時,直到確認那些人是真的離開了,並且沒有留下任何暗哨,他才極其緩慢地、一點點地放鬆早已僵硬麻木的身體。
冷汗幾乎浸透了他破爛的衣服,緊緊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陣涼意。
他活下來了。
又一次。
得益於警惕,得益於地形,更得益於……那至關重要的警告。
他的目光落在手中那個小小的、幾乎被他捏變形的芭蕉葉包裹上。
如果沒有依蘭冒死前來示警,他很可能不會在那隊快艇出現的瞬間就保持最高警惕,甚至可能在聽到馬達聲初期誤判為普通的船隻而過早暴露。或者,他可能會猶豫是否要冒險衝出奪取這個包裹,從而正好被探照燈抓個正著!
是那個女孩,用她鼓起的巨大勇氣和那些笨拙卻精準的手勢,給了他這寶貴的幾分鐘預警時間,讓他得以做出最正確的反應。
他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誠地打開包裹。
裡麵果然是一小撮粗鹽,和一些乾淨的、雖然舊卻洗得發白的布條。
還有……一小塊用葉子單獨包著的、烤熟的魚塊。不大,卻散發著淡淡的、對於現在的他來說無異於珍饈美味的香氣。
鹽、布、食物。
這三樣東西,在此時此刻,價值遠超黃金。
陳默看著這些東西,又抬頭望向那座重新亮起微弱燈光、卻死一般沉寂的高腳屋。剛才那聲槍響和尖叫似乎還在耳邊回蕩。
一種極其複雜的、他以為自己早已泯滅的情感,如同被巨石壓住的野草,艱難地從冰冷堅硬的仇恨土壤中,探出了一絲微弱的嫩芽。
那不僅僅是感激。
更是一種沉重的、讓他幾乎無法承受的“虧欠”。
他冒險的“交換”,非但沒能清償,反而讓他欠下了更多。
而這一次,債主為此付出了代價——她和她父親,因這短暫的接觸和警告,承受了武裝士兵的粗暴搜查和死亡的威脅。
他緊緊攥住了那卷布條,粗糙的纖維摩擦著他掌心的傷口,帶來清晰的痛感。
這無聲的“手勢”,溝通的不僅僅是信息,更像是一條無形卻無比堅韌的絲線,在他徹底墜向黑暗深淵的過程中,輕輕地、卻又固執地,纏繞了他一下。
他知道,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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