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室內的硝煙味尚未完全散去，混合著新設備塑料味和血腥氣，形成一種奇特而壓抑的氛圍。清洗過的水泥地麵上，還隱約可見幾處匆忙擦拭後留下的暗色水漬，提醒著眾人黎明前那場突如其來的襲擊。
陳默、素察、巴頌、“毒蛇”圍坐在戰術桌台旁。桌麵上，一邊是素察剛剛整理出來的、關於此次襲擊的初步分析報告和幾張陣亡隊員的身份牌，另一邊，則是幾塊閃爍著幽藍光芒的移動硬盤——裡麵儲存著“暗影”目前絕大部分的財富：來自頌恩園區的巨額現金已部分兌換成硬通貨）、綁架魏錦榮獲得的五千萬美元比特幣，以及後續各種“業務”的積累。
氣氛凝重。巴頌依舊憤憤不平，拳頭捏得咯咯作響，顯然還沉浸在擊退來犯之敵的亢奮和對損失的憤怒中。“毒蛇”則有些心神不寧，眼神時不時瞟向陳默，又迅速低下。素察推了推眼鏡，等待著陳默開口。
陳默的目光首先落在那些身份牌上，停留了數秒，冰冷的目光中看不出任何情緒。然後，他緩緩抬起眼，掃過三人，最後定格在那幾塊看似普通卻價值連城的硬盤上。
“我們剛剛打退了一群鬣狗。”陳默開口，聲音平穩，卻像冰層下流動的暗河，帶著寒意，“但你們覺得，他們為什麼會找到這裡？為什麼敢來？”
巴頌哼了一聲：“媽的，肯定是柬埔寨那幫雜碎花錢請的！找到我們又怎麼樣？來多少老子殺多少！”
“毒蛇”小心翼翼地補充：“他們…他們好像是來試探的，摸我們的底。”
“沒錯，試探。”陳默接過話，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他們付出了幾條人命的代價，知道了我們的位置，大概摸清了我們的火力和反應速度。下一次再來，就不會是這種程度的試探了。”
他頓了頓，讓這句話的份量沉下去。
“我們有了這個基地，”他指了指腳下，“有了這些新裝備，”目光掃過窗外訓練場上嶄新的武器，“有了敢拚命的兄弟。看起來，我們很強。”
他的話音一轉，語氣變得銳利：“但是，我們像一頭被拴住的猛獸。敵人知道我們在哪裡，他們可以從容地調集更多人手，更重的武器，甚至…收買官方力量來圍剿我們。這次是迫擊炮和越野車，下次可能是武裝直升機或者重炮。我們守得住一次，守得住十次嗎？”
巴頌張了張嘴，想反駁，但看著陳默那冰冷的眼神，又把話咽了回去。他崇尚武力，但不傻，知道陳默說的是事實。
“還有，”陳默拿起一塊移動硬盤，在手中掂量了一下，仿佛在掂量其代表的重量，“我們擁有這些…數字黃金。它們很強大，能讓我們買到世界上最先進的武器。但是——”
他話鋒陡然一轉，語氣中帶上了一絲譏諷：“如果我們想買一架能快速轉移的直升機，而不是幾輛破車；如果我們想在歐洲的實驗室訂購一批市麵上根本沒有的特種裝備；如果我們想在某個小國買下一塊地皮，建立真正隱秘的備用基地；甚至，如果我們需要打通某個關鍵官員的關節，讓他對眼皮底下的我們視而不見……”
陳默的目光逐一掃過三人：“你們覺得，我們能直接拎著一箱子比特幣，或者扛著幾麻袋現金去交易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比特幣在特定領域是硬通貨，但進入主流社會、進行大宗合法或表麵合法）交易，障礙重重。現金更是笨重、危險且極易被追蹤。
“這些錢，”陳默將硬盤放回桌上，發出輕微的聲響，“現在就像是深埋在地下的寶藏，雖然價值連城，但我們能用的，隻是挖出來的一點零頭，而且每用一次，都可能暴露我們的位置。”
素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默哥說得對。大額比特幣交易會引起交易所和監管機構的警覺。現金流動更是容易被反洗錢係統捕捉。我們現在就像…就像擁有金山銀山的山頂洞人，無法融入現代社會的經濟體係。”
“毒蛇”似乎抓住了表現的機會，連忙說：“所以…所以我們必須洗錢！把這些錢變成乾淨的、能隨便花的！”
“不僅僅是洗錢。”陳默糾正他，目光深邃，“是要建立一條屬於我們自己的、安全可靠的金融血脈。讓這些沾著血的金幣，能夠在光鮮亮麗的銀行係統裡流淌，變成合法的投資、產業的股份、甚至是政治獻金。”
他站起身，走到那塊標注著東南亞地區的地圖前，手指點向了新加坡和香港這兩個金融中心。
“我們需要開辟一條新的戰線。不在叢林裡，不在街頭上，而是在這裡——”他的指尖重重地敲在代表金融區的圖標上，“在由法律、合同和數字構成的戰場上。”
“我們要學會用鍵盤和合同去掠奪，用公司和基金去做掩護。我們要找到能幫我們完成這一切的‘專業人士’——律師、會計師、銀行家。”陳默的聲音帶著一種冷酷的決斷，“我們要把錢洗白，然後，用這些白錢，去購買更多的武器，更堅固的堡壘，更強大的影響力，甚至……買來‘合法’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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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頌皺緊了眉頭，他對這些金融彎彎繞繞的東西本能地感到排斥和頭疼：“老板，這……太麻煩了！有這功夫，不如多乾幾票大的！搶來的錢直接買家夥用就是了！”
“然後等著被更強的力量圍剿嗎？”陳默冷冷地看向他，“巴頌，武力是我們的根，但不能隻有根。我們要長出枝葉，要能接觸到陽光雨露，才能真正成長為一棵撼動不了的大樹。否則，永遠隻是見不得光、被四處追打的土匪。”
巴頌沉默了，他雖然不理解細節，但聽懂了一個意思：不這麼做，可能會死得更快。
“毒蛇”則眼中放光，這條金融戰線顯然更適合他這種善於算計和鑽營的人，能極大提升他的地位：“默哥英明！這事兒交給我，我一定想辦法找到合適的門路和人！”
素察推了推眼鏡，從技術角度提出支持：“我可以負責遠程技術支持，監控資金流向，確保交易安全，並搜集潛在目標的信息。”
陳默點了點頭，對三人的反應有了底。
“從現在起，‘金鱗’計劃正式啟動。優先級最高。”他下達了明確的指令，“素察，你負責篩選目標：尋找有金融法律背景、有潛在弱點、活動於新加坡或香港的專業人士。重點是律師和能操作複雜資金流轉的人。”
“毒蛇，”陳默看向他，“你動用所有灰色人脈，但不是找打手。我要你尋找符合條件的人選線索，注意方式，不要打草驚蛇。”
“巴頌，”陳默最後看向戰鬥指揮官，“你的任務是確保大本營絕對安全，並加快訓練新人。金融戰線需要時間，在這期間，我們不能被外部威脅拖垮。同時，開始物色和考察建設備用基地的地點。”
分工明確，目標清晰。
數字黃金的誘惑，不僅僅在於其本身的價值，更在於將其轉化為真正權力的可能性。它驅使著這個黑暗組織，必須走出血腥的舒適區，踏入一個更加複雜、更加危險的領域。
開辟金融戰線，是生存的需要，也是野心膨脹的必然。
陳默最後看了一眼地圖上那兩個象征著現代文明和財富的金融中心，眼中沒有任何向往，隻有一種冰冷的、即將將其染黑的占有欲。
光與暗的界限，即將因為流淌的金錢而變得模糊。
“暗影”的觸角，開始伸向那片由數字和規則構築的、看似光鮮卻同樣弱肉強食的叢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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