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倫斯基身經百戰，見過各種大人物，從將軍到政客，從黑幫頭目到跨國集團總裁。但屏幕中這個年輕東方男人帶給他的感覺，卻前所未有。那不是權力帶來的傲慢，也不是殘忍帶來的暴戾，而是一種……仿佛將一切都計算在內、視生命包括他自己）為冰冷籌碼的、絕對的理性與掌控感。
“克倫斯基先生。”屏幕中的男人開口了，他的英語很流利，帶著一種奇特的、幾乎不帶口音的平淡，“我是陳默。”聲音通過平板電腦高質量的揚聲器傳出，清晰，穩定，和它的主人一樣缺乏情緒起伏。
“陳先生。”克倫斯基微微挺直了背脊，像麵對一位值得重視的對手或上級。他報出自己的名字，沒有使用軍銜或頭銜。
“伊萬娜應該已經向你說明了基本情況。”陳默沒有任何客套，直奔主題，“你的回答？”
克倫斯基深吸一口氣，他知道這是關鍵時刻。“報酬很有吸引力，陳先生。但我需要知道更多。我的團隊不是可以隨意消耗的炮灰。我們為誰工作？最終目標是什麼？我們在非洲的行動自由度和指揮權限如何界定？”
陳默的目光似乎沒有任何變化，但克倫斯基能感覺到，自己提出的問題正在被飛速分析和評估。
“你們為我工作。”陳默的回答簡單直接，沒有任何迂回，“最終目標是獲取和維護我在該地區的利益，具體內容會根據需要告知。你們的直接上級，會是我指定的前線指揮官。你們擁有戰術層麵的自主權，但必須服從戰略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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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繼續道，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至於炮灰……我投入資源招募和裝備你們，是為了讓你們發揮最大價值，而不是為了浪費。專業的士兵是稀缺資源，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
這句話，某種程度上觸及了克倫斯基內心深處的某種認同。他見過太多將雇傭兵視為一次性工具的雇主，而陳默的話，雖然冰冷，卻透著一絲對專業性的尊重。c？還是……”克倫斯基追問。
“所有阻礙我們獲取利益的力量，都可能是對手。”陳默的回答依舊模糊，但範圍足夠清晰，“包括但不限於你提到的那些。我可以保證的是，你們會獲得相匹配的火力支持和情報優勢。”
克倫斯基沉默了幾秒，他在消化這些信息。風險極高，前景不明，但報酬豐厚，而且雇主似乎具備相應的實力和……某種意義上的“坦誠”？他至少沒有編織美好的謊言。
“如果我拒絕呢？”克倫斯基突然問道，這是一個測試，測試對方的反應和底線。
屏幕中的陳默，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極其微小的變化——他的嘴角似乎向上牽動了一個幾乎無法察覺的弧度，但那絕非笑容，而更像是一種……了然。
“那麼，今晚的會麵從未發生。”陳默的聲音沒有任何波瀾，“伊萬娜會支付你此次會麵的‘谘詢費’。你和你的團隊可以繼續尋找下一個給夜總會看大門的機會。”
話語平淡，卻像一根冰冷的針，刺中了克倫斯基心中最不願觸及的隱痛和現實。他仿佛能看到自己和小夥子們未來幾年，甚至十幾年的黯淡前景。
陳默沒有威脅，他隻是陳述了一個克倫斯基自己再清楚不過的事實。而這種基於現實的“選擇”，往往比直接的威脅更具壓迫力。
克倫斯基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他看了一眼站在角落裡的兩名手下，從他們眼中，他看到了同樣的渴望——對改變現狀的渴望，對重拾職業尊嚴的渴望，對那份足以讓他們和家人過上完全不同生活的報酬的渴望。
他重新將目光投向屏幕中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
“合同期多久？輪休安排？裝備由誰提供？標準和製式？”他問出了一係列更具體的問題，這通常意味著態度已經鬆動，開始考慮實際合作細節。
陳默似乎早已準備好答案，一一回應，條理清晰，條件優厚得令人難以拒絕。不僅包括之前伊萬娜展示的薪酬，還包括了裝備全麵更新的承諾可以根據克倫斯基團隊的習慣，在東歐渠道采購或由“暗影”直接提供），以及每六個月一次的帶薪輪休和全球任意地點的往返機票。
談判或者說，克倫斯基單方麵的詢問和確認）持續了將近二十分鐘。陳默始終保持著那種極致的冷靜和高效，沒有任何不耐煩，也沒有任何讓步，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預案之中。
最終，克倫斯基問完了所有他能想到的問題。房間內再次陷入沉默。他知道，決定的時刻到了。是繼續在泥潭中掙紮，維持著那點可憐的自由和尊嚴，還是跳上這輛危險的戰車，用自由和風險去換取財富和一個……或許是更大的舞台？
他看了一眼伊萬娜，後者正用一種玩味的眼神看著他，仿佛在說“我早就告訴過你”。
他又看了一眼屏幕中的陳默，那個年輕的東方男人依舊平靜地等待著，仿佛無論他做出何種選擇，都不會引起對方情緒上的一絲漣漪。
克倫斯基深深吸了一口氣，森林裡潮濕陰冷的空氣湧入肺腑，讓他精神一振。他抬起頭，目光重新變得堅定，如同他當年在捷克特種部隊宣誓時一樣。
c公司，共三十二名成員，接受你的雇傭。”
屏幕中，陳默微微頷首，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簡單地說：
“歡迎加入。具體指令和首批資金，會在四十八小時內送達。伊萬娜會協調後續。”
說完，視頻連接乾脆利落地中斷了，屏幕重新陷入一片漆黑。
克倫斯基看著那漆黑的屏幕，仿佛還能感受到那雙冷靜黑眸的注視。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和他的“野狼”們，踏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路。前方是非洲的烈日、黃沙、未知的敵人，以及……一個隱藏在陰影中的、龐大而危險的帝國輪廓。
他站起身，對兩名手下點了點頭。三人沒有多言，沉默地離開了這間破敗的房間。
伊萬娜看著他們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嘴角終於勾起一抹真實的、帶著滿意和野心的笑容。第一顆重要的“灰衣主教”棋子，已經落位。而她，是這步棋的關鍵執子人。
她收起平板電腦和乾擾器，也悄然離開了這片被遺忘的森林。夜色，正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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