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靜靜地閱讀著，他的目光在那些技術關鍵詞上停留——“高強度聚合物核心部件”、“低特征信號推進劑”、“生物毒素微觀投射物”。這些都是能夠極大增強“暗影”單兵裝備隱蔽性、殺傷力和技術威懾力的方向。尤其是基於商業技術的可行性研究，意味著可以在非傳統軍工體係中實現生產和補充，這對於一個影子帝國而言，價值無可估量。
一個被主流體係排斥的天才，一個在貧困和酒精中依然堅持危險探索的瘋子。他的價值，和他可能帶來的風險一樣突出。
伊萬娜擅長招募克倫斯基這樣的戰士，但麵對奧爾洛夫這種類型的目標，她那種基於人性和欲望談判的方式，未必是最優解。這種沉浸在自我世界裡的技術偏執狂，其行為邏輯往往異於常人。金錢可能不是唯一的驅動，甚至不是主要的驅動。他可能需要一個能理解他、並提供無限製實驗平台的“知己”，或者……需要一種無法抗拒的強製力。
“烏鴉”的信息流最後，是一句簡單的詢問：
“是否啟動接觸程序？如啟動，建議接觸策略。”
陳默身體微微後靠，指尖在冰冷的金屬扶手上輕輕敲擊。指揮室內隻有服務器低沉的運行聲和他極輕微的呼吸聲。
他需要這個人。需要他的大腦，需要他那些被伊熱夫斯克視為“不切實際”的想法，需要他將那些危險的構想變為現實。奧爾洛夫的研究，有可能在未來為“暗影”打造出獨一無二的、難以防範的獠牙。
但如何“請”他來？
直接綁架？簡單粗暴，但可能激起目標的強烈抵觸，甚至導致其寧願毀掉研究成果也不合作。對於一個精神不穩定且可能藏有危險品的目標，強行抓捕的風險不可控。
利誘？高額薪酬和研究資金或許能打動他，但如果他像資料顯示的那樣偏執，可能會對來源不明的“善意”抱有極深的懷疑，反而打草驚蛇。
需要一種更精細、更了解其心理弱點的方式。
陳默的腦海中迅速整合著“烏鴉”提供的信息：酒精依賴、貧困、被主流排斥的憤怒、對研究的狂熱……這些碎片拚湊出一個孤獨、失意、渴望認可卻又用尖刺包裹自己的靈魂。
他重新坐直，接通了與素察的專用線路。
“‘烏鴉’提供的情報評估為‘高價值’。”陳默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裡響起，清晰而冰冷，“目標，尼古萊·奧爾洛夫，必須加入我們。”
“明白。采取何種方案？”素察回應。
“啟動接觸程序。但策略需要調整。”陳默的指令細致而周密，“這不是對克倫斯基那樣的雇傭談判。針對奧爾洛夫，采用‘階梯式接近與誘導’，最終確保強製合作。”
他開始下達具體指令：
“第一步，背景深挖。讓‘烏鴉’不惜代價，在三天內，挖出奧爾洛夫更詳細的過去。他在伊熱夫斯克具體和誰衝突？被擱置的項目細節？有沒有讓他耿耿於懷的學術恥辱或私人恩怨？他是否有家人、朋友哪怕隻有一個）是他還在乎的？查明他除了酒精之外，還有什麼精神寄托或弱點。”
“第二步，建立觀察。派遣一個精乾的、具備技術和心理評估能力的觀察小組前往裡加。不要輕舉妄動，隻是觀察。記錄他的日常作息、行為模式、情緒波動周期、常去的酒吧、購買酒類的種類和頻率。評估他的警覺性和實際身體狀況。”
“第三步，非接觸式誘導。通過‘烏鴉’的渠道，在他經常訪問的匿名技術論壇上，創建一個看似真實的、由某個‘獨立研究基金會’發布的‘挑戰性研究項目征集’。項目的技術方向要精準契合他當前的研究興趣，但設置一些他現有條件下無法解決的難題。提供一筆足以改善他當前窘境、但又不足以讓他起疑的‘前期研究獎金’，支付方式使用匿名加密貨幣。觀察他對這個‘機會’的反應，是興奮、懷疑，還是不屑一顧。”
“第四步，環境施壓。讓伊萬娜動用她在波羅的海地區的資源，對奧爾洛夫的房東施加‘壓力’，製造即將被驅逐的危機。同時，在他常去的酒吧，製造一些小麻煩，比如‘意外’斷供他常喝的廉價伏特加，或者讓一些看起來不好惹的人在他喝酒時找茬，加深他的孤立感和不安全感。”
陳默的語調沒有任何變化，仿佛在布置一場軍事行動，而非針對一個落魄天才的圍獵。
“完成這四步，我們需要看到評估報告。根據他的反應，再決定最終的‘接觸’方式——是拋出更具誘惑力的橄欖枝，還是……”陳默頓了頓，聲音裡透出一絲不容置疑的寒意，“在他最絕望、最走投無路的時候，以‘唯一救星’的姿態出現，或者，直接采取物理意義上的‘邀請’。”
他最後強調：“告訴執行小組，目標的大腦是首要保護資產。在任何情況下，確保其生命安全和基本的研究意願。我不需要一個死了的或者變成白癡的天才。”
“指令已記錄並加密下發。”素察的聲音毫無波瀾，“‘烏鴉’和伊萬娜將協調執行。觀察小組一小時內組建出發。”
通訊結束。
陳默的目光重新落回屏幕上那張模糊的偷拍照片——那個蜷縮在破舊外套裡，手提酒瓶，行走在裡加寒冷街道上的落魄身影。
尼古萊·奧爾洛夫。一個被世界遺棄的寶藏，一個在自我放逐中鼓搗著危險玩具的孩子。
很快，你就不會再為伏特加和房租發愁了，教授。陳默心中默念。你將擁有世界上最頂級的實驗室，和最……專注的觀眾。至於代價，你的才華，你的自由，乃至你的靈魂，都將成為“暗影”寶庫中最閃亮的藏品之一。
獵犬已經放出，目標已然鎖定。裡加那座臨河的破舊閣樓，即將不再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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