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公府。
江祈年站在廊下陰影中,目送著鐵流般的隊伍融入黑暗。
他微微側頭,對身邊依舊緊繃著身體的張嫣低聲道:“大勢已成,娘娘可安心片刻了。”
張嫣緊繃的身體微微一晃,仿佛一直強撐著的那口氣終於泄去了一絲。
她轉過頭,借著廊下燈籠微弱的光看向這個拯救了她,拯救了大明的男子,眸子裡泛起一絲感激。
“先生......”
張嫣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微顫,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
“今夜若非先生神技通天,力挽狂瀾,妾身......與這大明江山,恐已......”
她說不下去了,隻覺得鼻尖發酸,眼前有些模糊。
那血海漫空、天眼怒視的“神跡”,那懷抱中堅實溫暖的觸感與耳畔呼嘯的風聲,此刻回想,依舊驚心動魄,恍如隔世。
江祈年聞言輕笑道:“不過是完成群任務罷了,娘娘不必掛懷。”
“群任務......”
張嫣咀嚼著這個陌生的詞彙,心中卻湧起一股莫名的失落與不甘。
原來在先生眼中,拯救她、拯救這岌岌可危的大明,也隻是一項需要完成的任務嗎?
這個念頭讓她心頭莫名地揪了一下,隨即又搖搖頭道:“即便如此,此恩此德,亦形同再造,嫣兒......實在不知該如何報答。”
說著,她取下掛在胸前的玉墜,雙手遞上。
那是頂級的羊脂玉,此時被張嫣捧在手心上,在燭火下閃著光澤。
一時間,都有些分不清是手更白,還是玉更白。
見張嫣這一副躑躅的模樣,江祈年眨了眨眼,語氣帶著幾分完成任務後的輕鬆:“怎麼,莫非娘娘也要來一出‘小女子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的戲碼?”
此言一出,張嫣的臉頰瞬間飛上兩朵紅雲,一直蔓延到耳根。
昨夜被他摟在懷中飛簷走壁、肌膚相觸時那異樣的感覺,以及他身上那令人心安的清新氣息,不受控製地再次浮現心頭。
她的心跳驟然加速,一股前所未有的羞意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悸動讓她幾乎不敢直視江祈年的眼睛。
她猛地低下頭,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和嗔怪:“先生莫要開這等玩笑,陛下......陛下剛剛駕崩,我身為皇後,豈能有此輕浮之念?還請先生慎言!”
見她手足無措的模樣,江祈年收起玩笑神色,鄭重接過玉墜:“是我失言了,娘娘放心,此玉墜我必好好珍藏。”
殿內一時寂靜,隻聽得更漏滴水聲。
張嫣一邊低頭整理衣袖,一邊努力平複下翻湧的心緒,臉上的紅暈漸漸褪去,恢複了端莊。
她搖搖頭:“先生恩德,嫣兒銘記於心,隻是......”
張嫣話鋒一轉,眉宇間重新被濃重的憂慮籠罩,那劫後餘生的喜悅仿佛隻是曇花一現。
“先生昨夜曾說,大明積重難返,即便除掉魏忠賢,但隱患仍在,大明還是會亡?”
聞言,江祈年點了點頭。
“魏忠賢,不過是大明沉屙積弊之上,最後一隻吸飽了血、耀武揚威的碩鼠。大明之亡,亡於沉屙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