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的一幕幕景色,讓江祈年心中暗歎。
三國時期雖然戰亂頻繁,但英雄輩出,尚有一股亂世爭雄的勃勃生氣。
而這明末,卻像是一個巨大的、行將就木的腐朽軀殼,從上到下散發著絕望的死氣。
土地兼並、賦稅沉重、天災不斷、流寇蜂起、外敵壓境......重重積弊,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這個曾經輝煌的帝國。
張嫣和朱由檢縱有回天之心,又真能挽這狂瀾於既倒嗎?
他曾以超然的心態介入曆史,此刻卻真切地感受到曆史的沉重與殘酷。
數日後,他抵達了金陵。
作為大明的留都,金陵城總算還保留了幾分表麵的繁華。
秦淮河畔,槳聲燈影初上,畫舫遊船已開始點綴河麵,絲竹管弦之聲隱隱傳來,勾勒出繁華旖旎的輪廓。
這裡似乎成了另一個世界,與沿途所見宛若地獄的景象形成了刺目的對比。
然而,這“繁榮”之下,亦有其晦暗。
街邊乞丐不少,眼神空洞。
在一座石橋邊,他看到一個瘦骨嶙峋的漢子牽著個八九歲的小女孩,逢人便問:“老爺行行好,十兩銀子,這丫頭什麼活都能乾......”
那漢子見江祈年駐足觀望,且氣度不凡,衣著雖不顯華麗但料子精良,像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哥。
他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竟拉著女兒踉蹌著撲了過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公子,您行行好,看看我這閨女吧,實在是活不下去了啊!隻要十兩......不,八兩銀子,丫頭懂事,吃得少,會乾活......隻求給她口飯吃,讓她活命......”
他語無倫次,額頭磕在冰冷的石板路上砰砰作響。
江祈年心中五味雜陳。
這亂世之中,類似的情況太多了。
他能救一人,十人,又如何能救這天下滔滔?
更何況,他終究是這時代的過客。
他搖了搖頭,沒有伸手去扶。
見沒什麼人關注這邊,他取出一枚十兩銀錠,塞入小女孩兒手中便直接離去。
江祈年沿著秦淮河緩緩踱步。
華燈初上,各色畫舫、青樓燈火通明,脂粉香氣與酒菜香味混雜在空氣中。
他走進一家看起來頗為雅致的茶樓,臨窗而坐,點了一壺碧螺春。
憑欄望去,河上畫舫遊弋,歌女婉轉的曲調飄來。
然而,此刻的秦淮風月,似乎還未達到鼎盛。
江祈年腦中閃過“秦淮八豔”的名字,董小宛、李香君、柳如是、陳圓圓......
以時間推算,柳如是此時不過9歲,董小宛才3歲......
除了已經作古的馬湘蘭外,她們大多還隻是懵懂孩童。
“鼎革之際,風月場亦是末世狂歡之所,可惜,我來早了幾年,那些名動青史、才情驚豔的奇女子們,此刻大多尚未綻放,或仍在困頓之中。”
江祈年搖了搖頭,有些意興闌珊。
這尚未達到極致的繁華,在他眼中反而透著一股虛妄與頹靡。
“這位公子,緣何在此搖頭歎息?莫非是這十裡秦淮的笙歌,也入不得公子的眼?”
一個清越婉轉,帶著幾分好奇與溫婉的女聲在身側響起。
江祈年微感詫異,轉頭看去,隻見一位年約二十六七歲的女子正含笑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