燼土的風沙,如同永恒的歎息,吹刮著龜裂的大地。林曦林寒)拖著那具日益沉重、近乎“實體化”的魂體,拄著一根不知名生物的腿骨製成的粗糙拐杖,深一腳淺一腳地行走在無邊的荒原上。他的青衫早已被塵土染成灰黃,邊緣破損,看上去與這片土地上的其他“遺民”彆無二致,除了那雙過於幽深、仿佛承載了太多破碎時光的眼睛。
用鐵皮鼓和尖叫對抗荒誕的世界。此刻的林曦,沒有鼓,也無法尖叫,他隻能用這具不斷被燼土規則“改造”的身體,用腦海中那些光怪陸離、彼此衝突的記憶碎片,以及懷中那枚沉寂卻依舊是他最後依托的“奇點”,作為他在這片絕望之地生存下去的、荒誕的“武器”。他的旅程本身,就是一首無聲的、充滿黑色幽默的生存者之歌。
前往黑石山脈的路途,漫長到足以消磨任何希望。時間在這裡失去了刻度,隻有風沙的力度和身體的疲憊標記著“過程”。他遇到過更多零星散布的、死氣沉沉的聚居點,居民們如同被抽走了靈魂的陶俑,機械地重複著挖掘塊莖、收集露水的動作,對林曦這個外來者,連最基本的好奇都欠奉。他們的沉默,比詛咒更令人窒息。林曦嘗試過交流,得到的隻有隻言片語,拚湊出關於“燼土”的零碎信息:這裡曾是某個輝煌世界的“墳場”或“垃圾堆”,無數破碎的時空碎片在此堆積、湮滅,最終形成了這片生命的禁區。所謂的“收屍人”,並非實體,而是一種周期性的、席卷整個燼土的“湮滅之風”,會抹去一切衰亡到極致的痕跡。
他還遇到過一些“奇特的”存在。比如,一具半埋在沙土裡的、穿著類似中世紀騎士盔甲的骷髏,盔甲上刻滿了無法解讀的符文,當風沙吹過其空洞的眼窩時,會發出類似笛聲的嗚咽。又比如,一片區域散落著大量鏽蝕的、帶有明顯科技感的金屬殘骸,其中一塊麵板上,還殘留著模糊的、類似二進製代碼的刻痕。這些來自不同時代、不同文明的“遺物”,如同被隨意丟棄的玩具,雜亂無章地散布在這片荒原上,共同訴說著一種超越個體理解的、宏大的毀滅敘事。格拉斯式的曆史荒誕感在此刻達到極致——一切的輝煌、戰爭、愛恨情仇,最終都淪為這無儘沙海中的一堆破爛。
林曦的身體狀況持續惡化。魂體的凝滯感越來越強,他開始真切地感受到“重量”、“乾渴”和“饑餓”。他甚至需要像凡人一樣,偶爾咀嚼那些苦澀的塊莖,舔舐岩石上的鹹露來維持這具“身體”最基本的運轉。這種體驗對他而言既新奇又恐怖。他就像一個被迫重新學習如何做“人”的幽靈,過程充滿了笨拙與不適。更糟糕的是,他的記憶開始出現混亂。聊齋界的狐鬼、幽冥公司的公文、萬象樓的卷宗、蒼梧界的廝殺、臨淵城的陰謀……這些畫麵時常不受控製地交錯閃現,有時甚至重疊在一起,讓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誰,身在何處。唯有懷中“奇點”那微弱而穩定的脈動,像一根錨,將他從記憶的漩渦中暫時拉回現實。
這讓他想起了格拉斯筆下那些在戰爭創傷中記憶錯亂的人物。隻不過,他的“創傷”源自更離奇的時空穿越與存在層麵的撕裂。
不知走了多久或許幾天,或許幾個月),遠方的地平線上,終於出現了一片連綿起伏的、如同巨獸脊背般的黑色陰影。黑石山脈!目標就在眼前!
然而,越是靠近山脈,環境越是惡劣。風沙中開始夾雜著尖銳的碎石,打在身上隱隱作痛。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硫磺和臭氧混合的刺鼻氣味。地麵變得堅硬如鐵,布滿裂縫,裂縫中偶爾會逸散出令人頭暈目眩的扭曲光影——那是極不穩定的空間裂隙!林曦必須萬分小心,一旦被卷入,以他現在的狀態,必死無疑。
根據村民的描述和自身的感應,他朝著山脈中一處能量波動相對異常或許是“影蚺”巢穴入口)的峽穀走去。峽穀入口處,散落著更多奇形怪狀的遺骸,有些甚至不屬於任何已知的生物形態。岩壁上布滿了巨大的抓痕和腐蝕的痕跡,顯示此地絕非善地。
就在他準備進入峽穀時,一陣奇異的、有節奏的“咚……咚……咚……”聲,從峽穀深處傳來。聲音沉悶,帶著某種原始的韻律,不像是自然之聲。
林曦心中一凜,收斂全部氣息,借助岩石的陰影,悄然潛行而入。峽穀內部光線昏暗,兩側峭壁如刀削斧劈。隨著深入,那“咚咚”聲越來越清晰,還夾雜著一種嘶啞的、仿佛吟唱般的低語。
拐過一個彎,眼前的景象讓林曦瞳孔微縮。
峽穀深處的一片空地上,燃著一堆幽藍色的篝火,火焰無聲地跳動著,散發出冰冷的寒意。篝火旁,圍坐著七八個……“人”?或者說,是類人的存在。他們穿著用各種破爛布料和金屬片拚湊而成的衣服,身形佝僂,皮膚粗糙如樹皮,臉上帶著燼土居民特有的麻木,但眼神卻異常專注,甚至……帶著一種狂熱的虔誠。他們圍成一個圈,中間的空地上,擺放著一麵巨大的、由某種暗沉金屬打造的……鼓?那“咚咚”聲,正是其中一個最為高大的“人”,用一根獸骨槌,有節奏地敲擊著鼓麵發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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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麵鼓的材質和樣式……林曦越看越覺得眼熟!那暗沉的金屬光澤,那上麵模糊的、仿佛星辰軌跡般的天然紋路……竟然與萬象樓中,那種用於記錄高階位麵信息的“星辰鐵”有幾分相似!但這麵鼓顯然經過粗糙的改造,鼓麵甚至有些凹凸不平,更像是一件……祭器?
更讓林曦震驚的是,隨著鼓聲的節奏,那些圍坐的“人”開始晃動身體,發出那種嘶啞的吟唱。他們的語言晦澀難懂,但通言印卻勉強捕捉到一些斷斷續續的意念碎片:
“……敲響……歸鄉之鼓……”
“……喚醒……沉睡之靈……”
“……穿過……虛無之海……”
“……回歸……祖地……”
歸鄉?喚醒?穿過虛無之海?回歸祖地?這些詞彙讓林曦心中巨震!這些燼土遺民,難道在舉行某種……試圖溝通外界、甚至打開通道的原始儀式?他們口中的“祖地”,會是哪裡?這麵用疑似星辰鐵打造的鼓,又是從何而來?
就在這時,那敲鼓的高大“遺民”似乎感應到了什麼,猛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睛精準地看向了林曦藏身的方向!他停止了敲鼓,吟唱聲也戛然而止。所有“遺民”都轉過頭,用那種空洞又帶著一絲警惕的目光,齊刷刷地“盯”住了林曦。
空氣瞬間凝固。
林曦心中暗叫不好,正欲有所動作,那高大遺民卻緩緩抬起骨槌,指向林曦,用一種沙啞但異常清晰的語調這次通言印能完全聽懂)說道:
“外來的……魂靈……你身上……有‘門’的氣息……”
“門”的氣息?林曦一愣,是指“奇點”嗎?
高大遺民繼續道,眼神中狂熱更甚:“加入我們……敲響‘歸鄉鼓’……共享……回歸‘錫安’的榮光!”
錫安?!林曦如遭雷擊!這個詞彙,絕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觀下!這分明是源自他穿越前那個現代世界的、帶有特定宗教和曆史背景的詞彙!這些遺民……他們所謂的“祖地”……難道是……
一瞬間,無數線索在他腦海中炸開!燼土作為世界墳場的特性、不同時代文明的遺骸、這麵疑似由高等文明材料打造的“歸鄉鼓”、還有“錫安”這個關鍵詞……這些遺民,恐怕不是簡單的土著!他們極可能是某個更早時期、甚至可能與他來自類似背景的“失落文明”的後裔!他們在這片燼土上掙紮求存,並保留著某種試圖回歸“故鄉”的古老傳承和儀式!
而自己這個攜帶“奇點”、穿越了諸多世界的“異數”,在他們眼中,成了完成儀式的關鍵?“奇點”具備打破空間壁壘的潛力,所以他們稱其為“門”!
荒誕感再次湧上心頭。他千方百計想逃離這裡,卻意外遇到了可能掌握著“回歸”方法的“同類”?雖然這些“同類”看起來既原始又瘋狂。
是冒險接觸,獲取可能存在的回歸線索?還是立刻逃離,避免卷入另一場不可預知的瘋狂?
在林曦猶豫的瞬間,那高大遺民似乎失去了耐心,眼中狂熱化為戾氣,低吼一聲:“抓住他!他是‘鑰匙’!”
其他遺民如同收到指令的傀儡,猛地站起身,眼中冒出嗜血的紅光,嘶吼著向林曦撲來!他們的動作僵硬卻迅猛,身上散發出一種混雜著腐朽與狂熱的混亂氣息!
林曦暗罵一聲,來不及多想,轉身就向峽穀外狂奔!他現在狀態極差,絕不是這些詭異遺民的對手!
然而,他這具沉重的身體嚴重拖慢了速度。眼看就要被追上,他猛地咬牙,催動魂體內所剩無幾的力量,灌注到手中的骨杖上,向後橫掃!一道微弱的灰光閃過,衝在最前麵的兩個遺民被掃飛出去,但更多的遺民依舊悍不畏死地撲上!
同時,那高大遺民再次敲響了“歸鄉鼓”!這一次,鼓聲變得急促而尖銳,仿佛帶著某種精神攻擊的力量,直衝林曦的魂體!
林曦隻覺頭痛欲裂,魂體震蕩,幾乎栽倒在地!眼看就要被淹沒……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懷中的“奇點”似乎被這充滿“回歸”執念的鼓聲和危機刺激,猛地一震!一股微弱卻精純的、蘊含空間波動的力量瞬間注入林曦魂體!
林曦福至心靈,借著這股力量,強行扭曲了身前一小片空間!
撲來的遺民們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紛紛倒地!林曦則趁此機會,連滾帶爬地衝出了峽穀,頭也不回地紮進了茫茫風沙之中。
身後,遺民們憤怒的嘶吼和那詭異的鼓聲漸漸遠去。
林曦癱坐在一座沙丘後,大口喘息魂體模擬),心有餘悸。黑石山脈比想象中更危險,但意外的發現,也讓他看到了離開的一線希望。隻是,這希望,似乎與一群瘋狂的、可能與他有著某種詭異聯係的“同胞”聯係在一起。
這真是……荒誕至極的處境。他敲不響鐵皮鼓,卻似乎成了彆人鼓上的“槌”。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是避開這些遺民,獨自尋找“影蚺”和空間裂隙?還是……冒險回去,嘗試與那些瘋狂的“同胞”溝通,獲取關於“錫安”和“回歸”的真相?
風沙依舊,答案,藏在未知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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