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宴的喧囂戛然而止,如同沸水潑入冰窟。方才還群魔亂舞的廣場,瞬間死寂,隻剩下幽綠鬼火在夜風中不安地跳動。空氣中彌漫開一股濃烈的血腥煞氣,自山門方向滾滾而來,壓得人喘不過氣。巡山小鬼那句“赤發鬼王打過來了!”,像一把冰冷的錐子,刺穿了所有鬼妖的僥幸。
聶娘娘聶小倩)霍然起身,素白宮裝無風自動,周身散發出一股凜冽的寒氣,方才宴席上那點慵懶威儀儘數化為鋒銳的殺機。她目光如電,掃過台下噤若寒蟬的眾鬼妖,聲音清冷如冰:“慌什麼?各司其位,結‘百鬼夜行陣’!擅離職守者,魂飛魄散!”
令下如山!眾鬼妖雖懼,卻更畏聶娘娘積威,頓時強壓恐慌,依令而動。霎時間,陰風呼嘯,鬼影幢幢,一道道黑氣、綠光、慘白魂體按照特定方位遊走穿梭,迅速在廣場及周邊廊廡結成一個龐大而詭異的陣法,陰氣彙聚,煞氣衝天,將整個蘭若寺核心區域籠罩其中。陣法已成,眾鬼妖心神稍定,但望向山門的眼神依舊充滿恐懼。赤發鬼王,乃是黑風寨僅次於黑山老妖的悍將,凶名赫赫!
此刻的聶娘娘,便是如此。她深知來者不善,但身後是百年基業,是必須守護的陰陽簿殘頁,退無可退!
她轉向林曦林寒),眼神複雜,有決絕,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托付,語氣卻依舊平靜:“林公子,寺內陣法可暫保無虞。但赤發鬼王親至,必有所恃。我需親往山門一會。你魂體未複,可在此觀戰,若事有不諧……”她頓了頓,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很明顯。
林曦迎上她的目光,搖了搖頭,緩步上前與她並肩而立:“既為客,豈有坐視之理?況此事亦關乎小謝歸鄉之望。林某雖力薄,願助娘娘一臂之力。”他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這一路行來,他早已不是那個隻能被動承受的穿越者。力量雖未至巔峰,但曆經諸界磨礪的意誌與初步融合“奇點”星鑰的底蘊,讓他有了一戰的底氣。更何況,他隱隱感覺,這場衝突背後,或許牽扯著更深的內情。
聶娘娘深深看了他一眼,眸中閃過一絲極快的波動,似是欣慰,又似是擔憂,最終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歎:“如此……有勞了。小心赤發鬼王的‘焚陰煞火’,專克魂體。”
說罷,她玉手一翻,一柄通體瑩白、薄如蟬翼、散發著森森寒氣的長劍憑空出現——正是她的成名兵刃“玄冥劍”!劍身一震,發出清越龍吟!她身形一晃,已如一道白色驚鴻,直射山門方向!
林曦不敢怠慢,魂力運轉,周身泛起一層混沌星輝,緊隨其後。
山門之外,景象更是駭人!
隻見黑壓壓一片,足有上百名黑風寨妖兵鬼卒,簇擁著一尊巨魔!那魔身高近三丈,赤發如火,根根倒豎,麵目猙獰,獠牙外露,身穿黑鐵重甲,手持一柄門板大小的赤紅鬼頭刀,刀身燃燒著熊熊的暗紅色火焰,正是焚陰煞火!火焰過處,連空氣都扭曲蒸發,散發出灼魂蝕魄的恐怖氣息!正是赤發鬼王!
他身後妖氣滾滾,煞氣衝天,將蘭若寺山門前映得一片血紅!與寺內百鬼陣的陰森鬼氣形成鮮明對比!
“聶小倩!你這賤婢!速速交出陰陽簿殘頁,打開山門投降!否則今日踏平你這鳥寺,叫你等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赤發鬼王聲如雷霆,震得山壁簌簌落石。
聶娘娘淩空而立,玄冥劍斜指,寒氣逼人,與鬼王的焚陰煞火形成冰火交鋒之勢。她麵罩寒霜,冷聲道:“赤發,休得狂言!蘭若寺乃清靜之地,豈容爾等妖魔撒野!想要陰陽簿,先問過我手中之劍!”
“哈哈哈!清靜之地?藏汙納垢之所罷了!你以為仗著幾分幽冥法則,就能擋我黑風寨大軍?今日便讓你見識見識,什麼才是真正的力量!”赤發鬼王狂笑,巨刀一揮,“兒郎們!給我殺!”
“殺——!”上百妖兵鬼卒發出震天嚎叫,如同潮水般向山門湧來!各種妖法鬼術,毒煙瘴氣,刀光劍影,鋪天蓋地砸向寺門結界!
“百鬼夜行,禦!”聶娘娘劍訣一引,寺內百鬼陣全力運轉,陰氣化作重重鬼影壁壘,硬抗攻擊!轟鳴巨響不絕於耳,結界劇烈震蕩,光芒明滅不定!
赤發鬼王見狀,獰笑一聲,親自出手!他巨刀高舉,焚陰煞火凝聚成一條猙獰火龍,咆哮著衝向結界最薄弱處!威勢之猛,遠超妖兵合力!
聶娘娘臉色微變,玄冥劍化作一道驚天白虹,迎向火龍!冰火相撞,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寒氣與煞火互相侵蝕消磨,氣浪翻滾,將靠近的妖兵鬼卒都掀飛出去!
一擊之下,聶娘娘身形微晃,臉色白了一分。她雖融合陰陽簿殘頁,法力大增,但畢竟根基不如赤發鬼王這等積年老魔深厚,正麵硬撼,略顯吃虧。
赤發鬼王得勢不饒人,狂吼連連,焚陰煞火一刀猛過一刀,逼得聶娘娘步步後退,玄冥劍上的寒光也黯淡了幾分。寺內眾鬼看得心驚膽戰,陣法運轉都出現了滯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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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聶娘娘險象環生之際,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戰圈邊緣,正是林曦!
他並未直接加入戰團,而是雙手虛抱,魂力與“奇點”微弱的活性共鳴,引動周天星辰之力雖被魔氣遮蔽,但本源猶存)與蘭若寺地脈陰氣,在身前凝聚出一柄似虛似實、流淌著混沌星輝的“意劍”!此劍非金非鐵,乃是他意誌與部分本源的顯化!
看準赤發鬼王舊力剛儘、新力未生的一刹那,林曦並指如劍,輕叱一聲:“去!”
那柄混沌意劍無聲無息地破空而出,並非直刺鬼王,而是劃過一道玄奧的弧線,斬向焚陰煞火龍與玄冥劍芒交鋒的能量節點!
這一劍,時機、角度、力道,妙到毫巔!仿佛一個高明的棋手,輕輕落下了一子,瞬間改變了整個棋局的平衡!
嗤——!
一聲輕響,混沌意劍沒入能量亂流之中!那狂暴的冰火衝突點,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奇異的“中和”之力,原本互相湮滅的能量,竟出現了瞬間的凝滯與紊亂!
赤發鬼王猝不及防,力量一岔,焚陰煞火反噬自身,悶哼一聲,攻勢頓止!聶娘娘壓力驟減,抓住這電光石火的機會,玄冥劍寒光大盛,一道淩厲無匹的劍氣趁勢而入,直刺鬼王胸前空門!
“可惡!”赤發鬼王又驚又怒,倉促回刀格擋!
鏘!火星四濺!鬼王被震退數步,胸前鎧甲留下一道深痕,雖未重傷,卻狼狽不堪!
他赤紅的眼睛死死盯住林曦,充滿了暴戾與難以置信:“你是誰?!竟能乾擾本王的煞火?!”
聶娘娘也趁機緩過氣,退至林曦身旁,看向他的眼神充滿了驚訝與一絲……異樣的神采。她沒想到林曦竟有如此手段,看似修為不高,卻對力量本質的理解和運用如此精妙詭異!
林曦麵色平靜,心中卻暗鬆一口氣。他方才那一劍,並非硬拚,而是取巧,借用了“奇點”一絲混沌特性,短暫擾亂了能量秩序。此法可一不可再,赤發鬼王有了防備,便難奏效。但至少,扳回了一城。
“路見不平者。”林曦淡淡回應。
赤發鬼王暴跳如雷,但他畢竟是老江湖,看出林曦手段詭異,聶娘娘又得強援,強攻未必能速勝。他眼珠一轉,忽然獰笑起來:“聶小倩!你以為找來幫手就能高枕無憂?告訴你!今日之事,還沒完!我家大王早已布下天羅地網!你寺中藏著的那件東西,早已被‘上麵’的大人物盯上了!識相的,乖乖交出東西,或許還能留個全魂!否則……嘿嘿,到時候來的,可就不止我老赤一個了!”
說罷,他竟不戀戰,巨刀一揮:“撤!”
黑風寨妖兵來得快,去得也快,如同潮水般退去,轉眼消失在黑暗山林中,隻留下滿地狼藉和彌漫的煞氣。
危機暫解,但赤發鬼王臨走前的話,卻像一塊巨石,壓在了所有人心頭。
“上麵的大人物”?指的是誰?幽冥地府?還是……更可怕的存在?黑風寨此次來襲,似乎並非單純搶奪,更像是一次試探,或者……傳達某種訊息?
聶娘娘收劍落地,臉色凝重,望著妖兵退去的方向,久久不語。寺內眾鬼妖劫後餘生,卻無歡呼,隻有更深的憂慮。
林曦走到她身邊,輕聲道:“娘娘,看來麻煩才剛剛開始。”
聶娘娘轉過身,月光下她的容顏蒼白依舊,眼神卻不再如之前那般絕對平靜,而是多了一絲疲憊與……不易察覺的脆弱。她看著林曦,忽然低聲道:“謝謝。”
這一聲謝,輕若蚊蚋,卻帶著千鈞重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娘娘”,更像是當年那個需要依靠的“小倩”。
林曦心中一歎。這蘭若寺,這陰陽簿,是她的力量源泉,也是她的牢籠和催命符。江湖風波惡,人情薄似紗。前路,似乎更加艱難了。
夜色更深,山風嗚咽,仿佛無數冤魂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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