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水城一把“輕油火”,將孔有德多年經營的精銳付之一炬,僅剩三千餘人,戰艦不過二十艘。
消息傳回北京,紫禁城內一片死寂。多爾袞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武英殿內的空氣仿佛凝固。
“廢物!”多爾袞終於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將一份詳細戰報狠狠摔在地上。
孔有德的慘敗,不僅損失了一支重要的水陸機動力量,更嚴重打擊了清軍的士氣,尤其是對劉體純這個“流寇餘孽”的忌憚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那詭異的水麵之火,無法撲滅,焚船焚人,其恐怖的威力在清軍內部被傳得神乎其神,甚至帶上了“妖法”的色彩。
這是多爾袞最擔心的,一旦染上“恐劉症”,這以後的仗還怎麼打?
“王爺息怒。”
範文程硬著頭皮勸道:“孔有德輕敵冒進,中了劉逆奸計,折損王師,罪無可赦!然此戰亦非全無收獲。至少探明,劉體純手中確有我等未知之奇詭利器,其水師雖弱,然依托水城地利及此等火器,強攻登州海路,代價恐難承受。”
洪承疇接口道:“王爺,眼下劉逆新勝,士氣正盛,登州城防經此一役亦必加固。再強行從海上攻之,非明智之舉。當務之急,仍是穩固北方,剪除李闖、張獻忠殘部,同時……”
他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接著說道:“南明弘光,其內亂之象已現端倪,此乃天賜良機!或可為我所用,行‘驅虎吞狼’、‘坐收漁利’之策!”
多爾袞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怒火。他知道洪、範二人所言不虛。登州這把火,燒得他暫時不敢再輕易打海路的主意。
劉體純,這個心腹大患,隻能暫且容他再蹦躂些時日。
他陰冷的目光轉向南方,沉聲說道:“南明……哼,就讓他們先亂起來!傳令各部,加緊剿滅流寇,整軍備戰!至於江南……就按洪先生的方略去辦!”
與登州戰後滄州體係內部同仇敵愾、積極備戰的氛圍截然相反,坐擁江南膏腴之地的弘光朝廷,卻已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登州大捷的消息傳到南京,並未引起多少振奮,朝堂上也無人議論此事,大家選擇性的避開這個話題。
給劉體純這個流冦餘孽臉上貼金,自己麵子無光,這種事情大家都不會去做。
真正困擾弘光君臣的,是日益嚴重的欠餉問題。
這是一個反常現象,屢經戰亂的山東、直隸等地,劉家軍沒有欠餉,連剛剛入關的清軍也不欠餉。
偏偏富得流油的江南明軍欠餉了。
江南雖富,然財富儘入勳貴、豪商、貪官囊中。
這其實有點像是一個規律,每一個朝代都逃脫不過去。
新朝建立,一百年後,土地、資源開始向少數人集中,大批百姓失去土地等資源,輪為赤貧階層。再過一百年,土地等資源更是集中到一小部分人手裡。
於是,失去了生產資料的百姓為了生存,開始鋌而走險,打爛舊朝,再建一個新朝。
循環再度開始!
弘光帝朱由崧驕奢淫逸,馬士英、阮大铖等權臣賣官鬻爵,中飽私囊,用於養兵的軍費被層層盤剝克扣。拖欠軍餉,已成常態。
左良玉,這位坐鎮武昌、擁兵數十萬的“寧南侯”,是弘光朝廷賴以支撐的重要柱石。
他可是縱橫華夏十數年的大軍閥,和李自成、張獻忠不知道打了多少仗。
但必須承認,左大帥還是勝多敗少,李自成、張獻忠多少都有些怕他。
但這個左大帥也是個明白人,精於算計。
有兵便是草頭王,這個道理深深的銘刻在他的心裡。
都說李自成、張獻忠劫掠地方,這位左大帥有過之無不及,也不知道是兵還是匪?軍紀是出了名的敗壞!
如今,更是飽受欠餉之苦。兵士怨氣衝天,劫掠地方之事愈演愈烈。從武昌到九江,沿途州縣苦不堪言,百姓視左軍如虎狼。
左良玉本人也焦躁不安,一方麵向南京催餉的奏疏如石沉大海,另一方麵又擔憂麾下驕兵悍將失控,更對馬、阮把持朝政、排擠忠良深為不滿。
巨大的軍力如同懸在頭頂的巨大鋼刀,隨時可能因缺餉而墜落。
江北四鎮是高傑、劉良佐、劉澤清、黃得功四將,分駐江北要地,是南京的直接屏障。他們的日子同樣不好過。
高傑本來是闖王李自成的部將,後來拐走了李自成的媳婦兒,投降了明軍。
這家夥人長得帥,打仗也有一套,曾多次大敗張獻忠和李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