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載著從嶺南收購來的稻穀,鄭家龐大的船隊經過近一個月的航行,終於浩浩蕩蕩地回到了泉州港進行最後的補給休整。數百艘巨艦再次雲集,帆檣蔽日,彰顯著無與倫比的海上權威。
在泉州鄭氏府邸那間可眺望港口的議事廳內,鄭家核心人物濟濟一堂。
鄭芝龍坐於主位,雙手搭在寬大的紫檀木椅扶手上,目光掃過幾個兒子和兄弟——鄭芝虎、鄭芝豹、鄭森等人。
“北邊的糧食缺口,此番可以算是補上一些了。若航路通暢,可確保糧食無憂。”
鄭芝龍緩緩開口,聲音沉穩。
“但這一路,太過平靜。劉體純此人,不可小覷。他能在山東站穩腳跟,令清廷屢屢受挫,絕非僥幸。我擔心,他雖水師羸弱,但難保不會在我船隊卸貨之時,行險一擊,騷擾沿岸,或襲擊分散的糧船。”
鄭芝虎,性情勇猛悍烈,聞言立刻拍案而起,粗聲粗氣地說道:“大哥何必長他人誌氣!那劉體純不過一陸上流寇,僥幸得勢罷了!他那幾條破船,給我鄭家艦隊塞牙縫都不夠!他若敢來,正好一並收拾了,也讓北邊的韃子看看,這海上,到底是誰家天下!”
鄭芝豹也附和道:“二哥說的是。我鄭家船隊縱橫四海,還怕他山東的幾條小舢板不成?”
唯有年輕的鄭森眉頭微蹙,他雖不認同父親可能與清廷媾和,但在戰術上卻極為謹慎,畢竟他是真正見過滄州軍實力的。
略略思索,開口道:“父親,二位叔父,劉體純能造出那般犀利的火器,其工坊能力不容小覷。雖其水師新建,然兵法雲‘以正合,以奇勝’。我等還是小心為上。”
鄭芝龍讚賞地看了兒子一眼,隨即做出決斷,鄭重說道:“森兒所言有理。小心駛得萬年船。這樣,此次北上船隊,暗中調整。抽調出三十艘大型戰船,替換掉同等數量的糧船。這些戰船混編在船隊之中,外觀稍作偽裝,但兵甲炮火齊備,由芝虎統領。若滄州水師當真不堪,則平安無事;若其敢露麵挑釁,便以雷霆之勢,一舉殲之!也好絕了日後可能有的麻煩。”
“好!大哥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鄭芝虎興奮地抱拳領命,眼中滿是好戰的火焰。
十日後,經過充分補給的龐大船隊再次啟航北上。
這一次,船隊中悄然隱藏著一支由鄭芝虎指揮的、隨時可以露出獠牙的突擊力量。
船隊沿著海岸線北上,進入黃海、東海交界水域。
果然,偶爾能遠遠望見滄州軍那種小型的哨船在海上遊弋。
但這些哨船一見到鄭家鋪天蓋地的帆影,立刻如同受驚的兔子,掉轉船頭,拚命向遠海或近岸複雜水域逃遁,速度倒是頗快,絲毫不敢靠近。
鄭芝虎站在旗艦“鎮海號”的船頭,用單筒望遠鏡觀察著那些狼狽逃竄的小黑點,不由得哈哈大笑道:“看!我說什麼來著?劉體純的水師,就是一群無膽鼠輩!見到爺爺們的船,跑得比兔子還快!”
船隊中的其他將領和水手見狀,也是哈哈大笑,緊張的氣氛為之一鬆,紛紛放下了懸著的心。原本還有的一絲緊張氣氛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對滄州水師毫不掩飾的嘲諷和鄙夷。
“還以為有多厲害,原來就是些望風而逃的貨色!”
“怕是連我一炮都接不住!”
“看來這北方的海麵,還是得靠咱們鄭家來巡弋!”
如此情形,一路延續。滄州軍的小船或一兩隻,或兩三隻,都是遠遠的一露麵,隨後逃之夭夭。
鄭家船隊幾乎毫無阻礙地穿過渤海海峽,進入了相對平靜的渤海灣,直至抵達此行的終點——天津塘沽港。
整個航程中,莫說滄州水師的主力,就連像樣點的戰船都沒見到幾艘,仿佛滄州軍徹底放棄了海上,龜縮於陸地一般。
大批清軍聞訊趕來,封鎖了碼頭附近區域。
船隊開始有序卸貨,將一袋袋救命的稻穀運往岸上。
鄭芝虎誌得意滿,一方麵覺得大哥過於謹慎,另一方麵也覺得此行無驚無險,甚是無聊。
他吩咐手下保持警戒,自己則開始琢磨著回程時,是否可以向大哥建議,乾脆派艦隊到山東近海炫耀一番,進一步震懾劉體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