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關,這座曾經阻擋了十八路諸侯腳步的雄關,終於插上了聯軍的旗幟。
然而,關內的氣氛卻與想象中截然不同。
拿下城池之後,聯軍沒有一鼓作氣直搗洛陽。
袁紹的中軍大帳,連日來燈火通明,絲竹管弦之聲晝夜不息。
美酒的醇香、烤肉的焦香、還有歌姬身上濃鬱的脂粉香氣,彌漫在整個大營上空。
各路諸侯推杯換盞,高談闊論,臉上洋溢著“大捷”之後的紅光。
“袁公運籌帷幄,指揮若定,方有此虎牢大捷,當浮一大白。”
“曹孟德虛張聲勢,擾亂敵心,亦是奇功。”
“孫文台率先破關,勇冠三軍啊。”
“哈哈……”
“說起來,袁公,您手下那個劉軍侯,也頗為悍勇,收攏了不少降卒……”
“哼,匹夫之勇罷了!”
這馬屁拍到了袁紹馬腿上,他不耐的揮揮手“若非淳於將軍及時整肅,那許多兵馬落在他一個軍侯手裡,豈非亂了法度?”
“哈哈,盟主所言極是。”
帳內的喧鬨奉承,隔著老遠都能聽見。
劉駿獨自坐在分配給自己的小帳篷裡,遠離那片歌舞升平。
麵前粗糙的木案上,放著一碗飄著幾片菜葉的粟米粥,兩塊硬邦邦的麥餅。這就是他一個“僭越”軍侯的待遇。
他慢慢嚼著麥餅,味同嚼蠟。
他的精神力無聲無息地探出帳篷,附近的一切清晰映照腦海:
巡邏士兵疲憊的腳步聲、遠處營妓隱約的調笑聲、更夫敲梆子的單調聲響、還有大帳方向傳來的陣陣哄笑和絲竹靡靡之音。
他眼中閃過譏誚一群塚中枯骨!
董卓還在洛陽,天子還在奸賊手中。
這群所謂的“忠臣義士”,就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分食勝利的腐肉。
裹足不前,人人隻想保存實力,皆想彆人衝鋒陷陣,自己在後頭撿便宜。
可笑,虎牢關算什麼?
不過是通往更大權力和財富道路上的一塊踏腳石罷了。
洛陽才是名利雙收之地,可惜了,一群鼠目寸光之輩。
就在這時,一股刺鼻焦糊的微風,拂過營寨。
劉駿咀嚼的動作頓住。
這味道……不對勁!
不是營中篝火,更不是烤肉。
這焦糊味裡,夾雜著一種木頭、布帛、甚至是油脂燃燒後的特殊惡臭!
他霍然起身,幾步衝出低矮的帳篷。
夜色深沉,繁星點點。
劉駿的目光死死投向西北——洛陽所在的方向。
隻見遙遠的地平線上方,一大片天空,正透著一種汙濁、粘稠的暗紅色。
那暗紅並非靜止,而是在翻滾、在湧動。
隱隱約約,似乎有無數道扭曲的黑煙,掙紮著升向墨色的天穹。
即使隔著如此遙遠的距離,一股混合著焦糊、煙塵、還有某種令人作嘔的……類似烤炙皮肉的怪異氣味,正隨著夜風,絲絲縷縷地飄蕩過來。
寒風卷過空曠的營地,吹得殘破的旗幟獵獵作響,也帶來了更加清晰的焦臭味。
劉駿站在自己的小破帳篷前,一動不動,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聯軍大營喧囂的絲竹聲、哄笑聲、醉醺醺的勸酒聲……不時鑽進劉駿耳中,顯得無比刺耳和荒誕。
他慢慢抬起手,指腹捏著鼻尖,似乎想將那隨風飄來的惡臭徹底抹去。
曆史的車輪無情碾過,讓他醒時已成曲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