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堅神色稍稍緩和。
他不再看跪著的眾人,目光重新落回玉璽上。
臉色陰晴不定看了好一會,他小心翼翼將那方玉璽包裹起來。一層,又一層,直到那溫潤的光華徹底被掩蓋。
然後,他將這個包裹,緊緊抱在了懷裡,仿佛抱著整個天下。
“我部即刻退出洛陽。向東南,尋路返回長沙!”孫堅果斷下令。
“將軍?”程普有些愕然抬頭,“盟主未至,此時擅自脫離?”
“執行軍令!聯軍處,我自有決斷。”孫堅冷冷打斷。
他抱著玉璽包裹的手臂又緊了緊,爾後轉身大步走向自己的戰馬。
程普等人麵麵相覷,最終沉默地起身,快速傳達命令。
孫堅部在彌漫的煙塵中,調轉方向,脫離了這片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焦土。
翌日,洛陽城外。
聯軍的營盤緊貼著這座死去的帝都邊緣蔓延開來。
空氣中那股焦糊屍臭的味道,仿佛滲透進了每一頂帳篷,每一寸土地。
劉駿坐在自己簡陋的營帳裡。
外麵傳來的不是操練的號令,而是傷兵壓抑的呻吟、士兵們麻木的交談、還有偶爾爆發出的鬥毆叫罵。
聯軍,徹底爛了。
諸侯們躲在中軍大帳裡,據說在“商議軍機”,實則不過是各懷鬼胎的互相扯皮推諉。
他們爭論著誰該為洛陽的慘狀負責,爭論著下一步該往哪裡去,爭論著糧秣的分配……
唯獨再沒人提起追擊董卓,救回天子。
“軍侯。”帳簾被掀開。
那個麵黃肌瘦的雜兵,劉駿的眼線,悄悄走了進來。
“大消息!孫堅的人馬,昨天悄悄拔營跑了,往東南方向。”
“跑了?”劉駿眉頭一擰。
果然!曆史的車輪還是碾過來了。
“是……跑了。”雜兵喘著粗氣,壓低聲音。
“小的買通了袁術營裡一個倒泔水的夥夫。聽他說,袁術將軍昨天半夜發了雷霆大怒,砸了帳裡的東西,還秘密召見了紀靈將軍。”
袁術果然知道了。
劉駿的心臟一跳。
孫堅私藏玉璽提前跑路,之後就是聯軍大亂。
自己這個“先知”,該如何在這旋渦裡自保,甚至攫取一絲先機?
“知道了。你做得很好。”劉駿從懷裡摸出一袋銅錢,丟給雜兵。
“去盯著袁術營盤,有任何調動,立刻來報。”
雜兵如獲至寶,抓起錢袋塞進懷裡,應了一聲,貓著腰走了。
劉駿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頸,發出哢哢的輕響。
他需要出去走走,提前探一下後路。
帶著十幾個親兵,他離開了散發著頹廢氣息的聯軍營地。
再次踏入洛陽的焦土,景象依舊觸目驚心。
倒塌的屋梁下,露出半截燒焦的手臂。
破碎的瓦礫堆裡,散落著孩童的小鞋。
一堵半塌的土牆下,蜷縮著幾個衣衫襤褸、目光呆滯的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