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口,隻剩下幾個被親兵像拖死狗一樣拖到路旁的張家豪奴,以及那輛孤零零、再無人敢靠近的華麗馬車。
一個負責清掃戰場的老卒,啐了一口濃痰在疤臉豪奴身邊,嘟囔了一句:
“呸!瞎了眼的狗東西!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了?找茬找到閻王爺頭上……”
淮安侯府,燈火通明。
說是侯府,不過是征用了原本城中一處位置尚可、相對齊整的官署院落。
廳堂內,粗大的牛油燭火劈啪作響,照亮了廳堂裡的木桌和剛刷過灰漿的牆壁。
空氣裡彌漫著新木與泥土的氣息。
一場倉促的接風宴正在舉行。
劉駿端坐主位,麵前案上擺著菜肴和一壺濁酒。
他身旁是麵色蒼白的蔡琰和神情萎頓的蔡邕。
下首左側,趙雲按劍侍立。
右側,則是淮安長史陳庸等寥寥數名本地屬官。
他們個個如坐針氈,額角見汗。
廳堂中央,氣氛更加壓抑。
受邀的本地豪族代表分坐兩側,涇渭分明。
左側是糜竺為首的客商,姿態相對恭謹,糜竺臉上甚至維持著一絲勉強的笑意。
右側,則簇擁著一個身著錦緞、麵色倨傲的中年男子,正是張家家主張岱。
他身後,站著一個魁梧的護衛,此刻正警惕地盯著趙雲和廳外影影綽綽的甲士。
張岱端起酒盞,皮笑肉不笑地開口:
“侯爺遠道而來,一路辛苦。我張家在淮安薄有產業,願獻上糧米百石,錢帛千貫,權當為侯爺接風洗塵,聊表心意。”
話語看似恭敬,卻透著施舍的意味。
劉駿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沒聽見。
他拿起筷子,夾了一箸寡淡的青菜,送入口中慢慢咀嚼。
張岱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舉著酒盞的手僵在半空。
廳內落針可聞,隻有燭火輕微的爆裂聲和劉駿咀嚼的聲音。
片刻,劉駿放下筷子,拿起粗布擦了擦嘴角,聲音平淡無波:
“心意,本侯領了。糧米錢帛,不必。”
他抬起眼,目光第一次落在張岱臉上。
“城西運河邊,你張家那三千畝水田,本侯征用了,連同莊上所有農具、耕牛。”
張岱身後的豪族代表們頓時紛紛低聲議論,臉上儘是難以置信。
征用?三千畝水田?這簡直是明搶!
“淮安亭侯!”張岱臉色驟變,放下酒盞,酒水潑灑出來也渾然不顧,“那是我張家祖產,您怎能如此強取豪奪?”
“強取豪奪?”劉駿嘴角似乎扯了一下,冰冷的目光掃過張岱,
“本侯身後,有數萬張嘴等著活命。”
“他們一路追隨,所求不過一碗飯食,一席安身之地。土地荒著,不如種著。”
他睜眼說瞎話,頓了頓,目光重新落在張岱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上,
“張家的根基在淮安城,不在那三千畝田上。本侯征田,是為安置流民,開墾荒地,活人性命。乃是給你張家行善積德。”
張岱聞言,差點咬碎後牙槽。類似的話,一向隻有他們張家跟泥腳子們說。如今,話落到自家頭上了。
他氣得幾乎要原地翻臉,可劉駿帶著大軍而來。
他雖然心中暴怒,也隻能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