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琰兒之事,萬萬不能!此不合禮法,亦與法度相左。”
任用女子,真是荒唐。
劉駿哪會管他,當下哈哈一笑:“得蔡老相助,淮安百姓有救矣。”
捧了蔡邕一句,他話峰一轉:“事急從權,如今我淮安上下,精通文墨者稀少。望蔡公為數萬百姓計。且暫時讓蔡小姐在駿賬下效力。”
說著,他彎腰一揖:“駿,代淮安數萬生民,拜謝了。”
蔡邕被架到火上,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隻能再次歎氣:“琰兒,你作何感想?”
“父親,救急要緊。數萬百姓生計有著落,女兒清名何足道哉?”
“唉,罷了,琰兒,委屈你了。”
“不委屈,父親。”
應付完自家老父,蔡琰深吸一口氣,目光清澈地迎向劉駿:
“秘庫鑰匙,我要兩把。一把我持,一把侯爺自留。”
“允了。”劉駿點頭,心裡冒出一個念頭——私人秘書?不,你還得是老板娘。身兼多職,豈不美哉。
心裡打著小九九,劉駿看著強作鎮定的蔡琰和一臉吃了蒼蠅般憋屈的蔡邕,心裡嘿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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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板老丈人?嗬嗬,不過如此。
君子欺之以方,古人誠不欺我。
工造監的營地立了起來,就在淮水碼頭下遊的荒灘上。
高大的木柵欄圈出大片土地,根根粗木深埋地底,頂端削尖,森然指向天空。甲士披甲執銳,沿柵欄內外巡梭,五步一崗,十步一哨。
營地內部,厚重的原木隔板將空間分割成數個獨立的區域,通道狹窄,隻容兩人並行。每個區域入口都釘著木牌,墨跡濃重。
“皂”字坊:
熱氣混著刺鼻的油脂味從裡頭蒸騰出來。巨大的鐵鍋裡,渾濁的油液翻滾冒泡。
老匠頭劉三臉上的褶子都快擰碎了。他枯瘦的手指,反複摩挲著那張畫滿箭頭的圖紙。
“堿水……倒進去……攪?”
他喉嚨裡咕嚕著,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旁邊按著刀柄的監工老卒,“這不成一鍋糊糊才怪。”
監工老卒眼皮一翻,刀鞘不輕不重地磕在劉三旁邊的木樁上,梆的一聲悶響:“侯爺畫的圖,照做!廢什麼話。”
劉三脖子一縮,咽了口唾沫,朝徒弟們揮揮手。
堿水傾倒而入。
嗤啦——白煙爆起,嗆得人連連後退。
鍋裡的混合物劇烈翻騰,顏色變得詭異難辨。
所有匠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瞪得老大。
劉三啐了一口,抄起旁邊一根胳膊粗的硬木棍,豁出老力氣插進鍋裡,開始拚命攪動。汗水從他額角滾落,混著煙灰,在臉上衝出幾道泥溝。
木棍越來越沉,鍋裡的東西漸漸凝稠,變成一種黏糊糊、泛著微黃的膏狀物。一股混合了油脂和草木清氣的味道散開,壓過了之前的腥臊。
倒模,晾乾,凝固,最終成了……一塊玉?
劉三遲疑著,伸手沾了一點。
膏體滑膩,在指間搓開,竟泛起細密的白沫。
他愣了愣,下意識往自己黑乎乎的手臂上一抹,再用力搓了幾下。
一小片皮膚露了出來,白得刺眼。
周圍瞬間死寂。
一個年輕匠人撲過來,抓起一點膏體就往自己臉上搓,搓下一層泥垢,露出底下原本的膚色。
“神了,真神了。”他聲音發顫,舉著白了一塊的手背,像是舉著什麼稀世珍寶,“這泥垢一搓就掉。”
劉三哆嗦著,用木片小心翼翼地將那凝固的膏體刮出來,捧在手裡,像是捧著剛出生的嬰孩。
他渾濁的老眼裡冒出一種近乎狂熱的光。
這玩意兒,能換錢,能換很多很多錢。他們這些被圈在這裡、簽了死契的匠人,說不定真能活出個人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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