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上方。蔡琰攥著一方素帕,她看著那支鋼鐵洪流消失在官道儘頭揚起的煙塵裡,月光照著她臉上未乾的淚痕。
“看夠了嗎?”蔡邕冰冷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老人拄著鳩杖,站在陰影裡,臉色鐵青,“回去!抄寫《女誡》百遍。未抄完,不得出房門一步。”
蔡琰身體一顫,沒回頭,隻死死盯著北方那片黑暗。
許久,她抬手,用袖子狠狠擦去眼淚,轉身,挺直背脊,一言不發地從父親身邊走過。
月光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單薄卻執拗地挺直。
蔡邕看著女兒消失在門內的背影,又望向北方官道上尚未散儘的煙塵,歎息聲一聲連著一聲。
夜風吹動老人花白的須發,一片蕭索。
貂蟬在不遠處望著這對父女,歎息一聲,轉頭目光久久凝視著漸漸遠去的那道身影,直到再也見不著,依舊不肯回轉。
“駕!”
一千鐵騎衝出淮安北門,馬蹄踏碎晨霧,甲葉撞擊聲彙成沉悶的雷鳴。
時光匆匆,多日後,全軍抵達青州境內。
曹操回信方到,言鮑信深入過度,已為賊人所害。他一路追賊,兵馬追至濟北。
雙方約定於濟水南岸共擊黃巾。
劉駿一馬當先,玄色披風在身後拉成筆直的線。
他閉著眼,精神力以他為中心向四周擴散開去。
風掠過耳畔的呼嘯,戰馬肌肉的繃緊舒張,身後千騎奔騰激起的塵土微粒,都在他腦海中勾勒出清晰的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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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遠處,官道兩側密林裡驚飛的鳥雀,幾道倉惶縮回灌木叢的獸影,都無所遁形。
“侯爺,前方十五裡,有岔道。”趙雲控馬貼近。
“直插亢父。”劉駿睜眼,“傳令,加速。晌午前必須趕到濟水南岸。”
“諾。”趙雲拔轉馬頭,厲聲呼喝,“侯爺有令,全速前進。晌午前抵濟水。”
“駕!駕!”呼喝聲此起彼伏,鞭梢破空。
千騎洪流驟然提速,官道上的塵土被高高揚起,直撲東北。
……
濟水南岸,曹軍大營轅門。
曹操按劍立於望樓之上,眉頭緊鎖。
遠處地平線上,黑壓壓的黃巾營盤無邊無際,簡陋的土黃色旗幟在風中亂舞,嘈雜的聲浪即使隔著數裡也能隱隱傳來,像一片躁動汙濁的泥沼。
夏侯惇盔甲染血,大步登上望樓:
“主公,於禁部衝擊賊酋左翼失利,折損三百餘人。賊寇依托村落土牆,弓弩甚密。我軍難以展開。”
“無妨。”曹操一手握緊劍柄,一手輕擺。
青州黃巾雖號稱百萬,但多是裹挾的流民,擊敗隻是遲早的事。
但這股黃巾主力盤踞濟北、東平一帶多時,像塊又臭又硬的石頭,啃不下,甩不掉,想速勝,很難。
“報——”一騎斥候飛馳入營,滾鞍下馬,直衝望樓,“稟主公,淮安侯劉駿,率一千精騎已至營外五裡。”
“哦?”曹操眼中精光暴漲,臉上堆起熱切笑容,“快!大開轅門,隨我出迎。”
五裡地轉瞬即過,轅門外,劉駿勒馬。
一千淮安騎兵肅立,人馬皆靜,唯有粗重的呼吸和偶爾的戰馬響鼻。
清一色的輕便鑲鐵皮甲,背負長梢滑輪複合弓,腰懸環首直刀,馬鞍旁掛著的箭囊鼓脹。
雖風塵仆仆,但那股子剽悍銳氣,與營內曹軍“憊懶之態”截然不同。
劉駿翻身下馬,拱手朗笑,“聞曹公剿賊,駿特來助拳。”
曹操大笑著迎上,一把抓住劉駿手臂:“仲遠,雪中送炭,真乃及時雨也。”
他目光掃過劉駿身後沉默如山的騎兵,眼角微不可察地閃動,“好雄壯的兵馬,賢弟治軍有方。”
“些許薄力,不堪大用。”劉駿謙遜一句,心想在長安時,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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