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下邳城。城內最熱鬨的“悅來”茶樓。
客滿,茶香四溢。
說書人老錢照例一拍驚堂木,清嗓,卻未如常開講那聽膩的《霸王彆姬》。
茶客們好奇望來。
老錢小心翼翼從懷中取出一份折齊的《淮安旬報》展開,神色十分鄭重。
“列位看官,今日老朽不說陳年舊古。且說說這新出新鮮物事——《淮安旬報》。
此物包羅萬象,天上地下,各方大勢,農工商醫,奇聞趣談,儘在其中!”
茶客們先是一愣,隨即哄笑。
“報紙?何物?能比得上老先生您的楚漢爭雄?”
“就是,農工商醫,能有啥看頭?”
“老錢,莫賣關子,快開正本!”
老錢不答,目光掃過報紙頭版,深吸一口氣,用帶濃重徐州口音的官話朗聲念道:“頭版頭條:曹操呂布兗州激戰,濮陽糧儘,易子而食。”
此話一出,喧鬨的茶樓靜下一半。
兗州戰事,大家略有耳聞,然詳情如何,卻知之不詳。
老錢依報將濮陽攻防慘烈、城內糧絕、百姓易子而食的駭人細節娓娓道來,繪如親見。
最後,他念出那段石破天驚的點評:“曹孟德世之梟雄,呂奉先輕狡反複。二虎相爭,徒耗兗州民力。百姓何辜?”
滿堂寂然,落針可聞。
唯聞窗外街市隱約嘈雜。
那血淋淋的細節,那直指人心的“百姓何辜”,如重錘敲在每個聽者心上。
同情、恐懼、難言的憤怒於無聲中蔓延。
良久,才有人喃喃低語:“妄議時政,大逆不道……可……可說得在理啊……”
又有人急不可耐催促道:“老錢!彆光念這個,快念念那農工版。說的啥?聽聞淮安新肥能增產六成?是真是假?”
另一人叫嚷:“先說說商務版!鹽價!快念鹽價幾何?”
老錢依言翻頁,找到相關內容,大聲念出化肥、新農具用法效果,念出淮鹽、棉布那低得令人咋舌的公開價目。
茶樓徹底炸了。
“增產六成!當真?”
“這鹽價比市麵低了快一半!怎麼可能?”
“淮安……淮安在何處?怎麼去?這糜家商隊去哪找?”
“老夫要買報,錢先生,這報紙何處有賣?”
類似場景,數日間於徐州、豫州、淮南各地大小城鎮不斷上演。
酒肆、驛站、碼頭,凡識字之人得一份旬報,便可成眾人焦點。
《淮安旬報》以驚人速度蔓延。
……
士大夫精致書房內。
幾位衣冠楚楚、風度翩翩的名士正傳閱一份《淮安旬報》,表情如吞蒼蠅。
“簡體字?俗體字?俚俗不堪!褻瀆文字,褻瀆斯文!”一人痛心疾首,指戳紙張。
“還有這鬼畫符般的標點,成何體統!聖賢文章,要這玩意何用?”另一人拂袖,麵露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