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的晨光,像一碗溫過的米酒,帶著微醺的暖意,潑灑在長安城的青瓦飛簷之上。
整座城市從沉睡中蘇醒,坊市間的隔牆被暫時洞開,壓抑了一整年的喧囂與活力,在這一天儘情釋放。空氣裡彌漫著蜜糖、香料和煙火的氣味,孩童的笑鬨聲彙成細流,在縱橫交錯的街巷裡穿行。
弘文館的官署內,陸羽換上了一身嶄新的圓領袍。料子是內廷新發的,墨綠色,質地細密,領口和袖口用銀線繡著暗紋,低調而不失品級。這身行頭,配上他那“內廷行走”的烏木腰牌,讓他徹底褪去了九品校書郎的寒酸,多了幾分天子近臣的矜貴。
他正在用一根布條,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一柄短劍。劍是小林子連同衣物一並送來的,製式普通,卻是千牛衛的標配。劍身映出他平靜的臉,不起波瀾,仿佛今夜要去赴的,隻是一場尋常的燈會。
門外傳來一陣細碎急促的腳步聲,小林子閃身進來,一張臉因為緊張和興奮而漲得通紅,額頭上還掛著汗珠。
“陸……陸大人。”他壓低了聲音,像做賊一樣四下張望了一下,才湊到陸羽跟前。
“事情都辦妥了?”陸羽沒有抬頭,手指劃過冰冷的劍刃。
“妥了,都妥了!”小林子連連點頭,聲音裡帶著一絲顫音和邀功的急切,“掖庭宮的念奴姑娘,一開始還不太信,小的把您的話一說,又把那五十兩銀子拍她麵前,她眼睛都亮了,說彆說幫個小忙,就是讓她上刀山都成!那柄‘綠綺’琴也領出來了,請柬一並送到了東宮,聽東宮的人說,豫王殿下收到琴,摩挲了半個時辰,寶貝得跟什麼似的。”
他喘了口氣,繼續道:“玄武門的王小二,更是個見錢眼開的主兒。小的把銀子給他,他掂了掂,嘿嘿直樂,拍著胸脯保證,今晚西市醉仙樓周圍,他就是那嗓門最大的‘刺客’!”
陸羽終於停下了擦拭的動作,將短劍插回鞘中,發出“噌”的一聲輕響。
他抬眼看著小林子,這個在宮中底層摸爬滾打的小太監,此刻眼中閃爍著一種從未有過的光芒,那是被欲望點燃,被豪賭刺激出的光。
“做得很好。”陸羽的誇獎很平淡,卻讓小林子激動得差點跳起來。
“不過,”陸羽話鋒一轉,從袖中取出一張折疊好的紙,遞了過去,“這是城西通義坊‘聞香榭’的地契。你拿著,現在就去把它買下來,過戶到念奴姑娘的名下。”
小林子接過地契,手一抖,差點沒拿穩。買下一座茶樓?還送給一個宮女?這手筆……
“大人,這……這得多少錢啊?”
“錢的事你不用管。”陸羽站起身,替他理了理有些歪斜的帽子,“辦完這件事,你就回家去,好好睡一覺。今晚,無論長安城裡發生什麼,都與你無關。天亮之後,你再來見我。”
小林子愣住了,他本以為今晚能跟在陸大人身邊,親眼見證那場驚天大戲。
陸羽看著他,眼神變得深邃了些:“小林子,有時候,知道的越少,活得越久。你是個聰明人,該明白我的意思。”
一股寒意從小林子的尾椎骨竄上後腦,他瞬間清醒過來。他知道,自己已經在這場豪賭中押下了注,而陸大人,正在將他這枚棋子,從最危險的棋盤中心移開。這是一種保護。
“小的明白!小的這就去辦!”小林子不再多言,揣好地契,重重一拜,轉身快步離去。
陸羽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氣。布局已經完成,接下來,就是等待入夜,等待所有角色登場。
……
與此同時,太平公主的寢宮內,卻是另一番光景。
熏香嫋嫋,銅鏡光潔。太平公主正由侍女精心梳妝,她今日選了一件華麗的百鳥朝鳳裙,眉心貼著金箔花鈿,整個人明豔得如同一團燃燒的火焰。
“公主今日真是容光煥發。”一旁侍立的上官婉兒輕聲讚道,她依舊是一身素雅的宮裝,眉眼清淡,卻難掩絕代風華。
“那是自然。”太平公主對著鏡中的自己,滿意地勾起嘴角,“今晚有好戲看,本宮當然要打扮得漂亮些。”
她轉過頭,看向正提筆記錄著什麼的婉兒:“婉兒,你說,那個叫陸羽的小白臉,現在是不是正嚇得躲在哪個角落裡哭呢?”
上官婉兒的筆尖微微一頓,她抬起頭,清澈的眼眸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天之才女紫)】:氣運值鳳雛初鳴,才冠天下)
【當前情感】:【好奇綠)+60】、【擔憂淺黃)+20】、【一絲欣賞微藍)+5】
陸羽的係統麵板上,上官婉兒的情感狀態悄然變化著。那日大殿之上,陸羽那一手驚豔的書法,以及之後滴水不漏的應對,都在這位才女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公主殿下,”上官婉兒斟酌著開口,“那位陸大人,似乎……並非池中之物。那日在大殿,他臨危不亂,應對得體,或許,他真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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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法?他能有什麼辦法?”太平公主嗤笑一聲,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婉兒你就是心太善。他不過是懂點小聰明,會寫幾個好字罷了。母後也是被他那張嘴給哄騙了。今晚西市那攤渾水,彆說他一個九品官,就是一品大員陷進去,也得脫層皮!本宮倒要看看,他怎麼保住豫王兄一根頭發!”
她站起身,裙擺上的鳳凰刺繡在光下流轉,熠熠生輝。